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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嗯?」她雖然不懂,還是附和了兩句,「看起來比京都路邊的那些梅花好看些,顏色鮮艷,花如其名,的確似硃砂一般。」
「那當然啦,硃砂紅梅這品種名貴得很,哪裡能和路邊那些比。」
追上來的杜朝一聽,正踩著他「小杜大人」平日玩樂的知識點,也顧不上氣喘吁吁,接過話就開始搖頭晃腦地科普。
「硃砂紅梅,又稱『骨里紅』,這裡的梅林大多是『紅須硃砂』『重瓣硃砂』[1],比一般的硃砂紅梅,還要更名貴幾分。」
「這硃砂紅梅京都少見,若是尋常人,連人都認不出來。還得是我從前隨我爹偶爾去過一些王府侯府之處,才算知道。」杜朝奇道,「這裡是哪位大人的私宅啊,這麼一片精品硃砂紅梅,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啊。」
他從前在那些貴人府里,也只見過供在盆里的幾株罷了。
這樣說的話……
任阮抬眼問謝逐臨:「這宅子在衙察院,沒有在哪位的大人檔案里有記嗎?」
後者低下眼瞼和她期待的水汪杏眸對視了一秒,然後說:「沒有。」
任阮有點失望:「哦。」
也是,畢竟衙察院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她很快把注意力從紅梅移向前方,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要走到遊廊盡頭兩邊。左轉後再穿過偏閣和兩間偏廳廂房,應該就是內院的正房了。
整條遊廊下來,到偏閣都沒有見到什麼血跡等兇案留痕。
一直走到偏廳廂房,除了欄杆窗門落滿塵灰,透露出長久不住人的落敗外,也不見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任阮心中焦急,往前的步伐不免加快了些。
但隨之而來的細微牽扯力,讓一直專注思考觀察的她,突然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修長手指居然還在。她不習慣與人牽手,不免有些尷尬,便動作小小地掙了一下。
手指的主人紋絲不動,反而自顧自地開始翻回前話來:「金吾衛監視的主要範圍在京都。」
「如若不是在朝堂舉重若輕的人物,無甚異動的人出了京都,金吾衛不會無故步步追查。」
任阮還在低頭苦惱手腕上的牛皮糖。
牛皮糖眼睛略過肩膀下的少女,瞥了一眼跟在後面裝看不見的吾十六。
吾十六:!
他餘光立刻把上下左右掃了個遍,確定吾十九還在前廳安排外檢金吾衛後,只好繃著臉,很突兀地走到任阮身邊,清了清嗓子。
任阮:?
吾十六:「但凡京都異動,金吾衛鋪天蓋地的密集眼線,不會漏走任何一個細節。即使只是京都里一個小小的普通走卒,他的所有資產、生平,也盡在檔案之中。」
「尋常大理寺處理的京都案件,只要衙察院想,隨時都可以立刻查出。」
「但我們所承擔的職責是監察。所以通常我們只是不帶立場地旁觀大理寺破案,不會把花費時間人力將真相從衙察院掌握的巨大信息海洋中調出,我們沒有這個義務,但不代表沒有這個能力。」
任阮:「……哦。」
意識到話里吹噓的嫌疑比較多,吾十六又繃住補了一點總結:「所以,這座宅子的主人,初步推測應當不直接屬於一些達官貴族。」
「而很可能屬於京都的一些沒有實權的世家子弟。」
基於整個庭院的軒敞奢麗,還有院中那一片名貴的硃砂紅梅林,任阮對這個推理頗為贊同。
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抬眼看謝逐臨,雖然只能瞧見青年冷峻清晰的下頜線,神色一如既往地淺淡,仿佛不帶任何情緒。
但不知怎麼,她總覺得那漂亮的下頜線上寫了四個大字——「我要面子」。
找回一點面子的牛皮糖依然沒有鬆開手的意思,用勁很溫柔地牽著她,不緊不慢地向前走。
他們很快連偏廳的兩間廂房也經過了。在靠近正房時,本因為遠離前廳而慢慢淡些的血腥味,又開始隨著距離的縮短漸漸沖鼻。
甚至還有屍體腐敗的惡臭,同樣愈發刺烈。
杜朝的胃又開始不舒服了:「怎麼這裡也這麼大味道?該不是在這裡先剁了一半,才拖到前廳的吧?」
眾人已經看到了那正房緊閉的門前,同樣有幾道清晰的拖拽血痕,時連時斷地,一直往穿堂前廳的方向延伸。
是這裡沒錯了。
吾十六一馬當先,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推正房的門。
沒有推動。
他很快發現這門是向外拉開的,於是反手抓住門格,用力一拉。
門後立刻傳來木栓斷裂的咯吱聲音,幾乎就在門縫出現的那一瞬間,吾十六手中的門不受控制地往外面猛地一衝,像是有什麼重物乍然猛撞了上來。
杜朝的心臟還沒緩過,就見那門裡撲出一個身影來。
那人的滿臉扭曲猙獰漸漸清晰,眼球外凸,吊在外面的詭異舌頭好像還在滴著血,裹挾了濃烈的腥臭,直直向外撲倒來。
擋在他前面的嬌小少女被謝逐臨一把摟入懷中,於是就剩杜朝在原地嚇軟了腿,直楞楞地眼見著那張悽厲腫脹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
中門對狙。
杜朝腦子一片空白。
在杜朝差點貢獻出自己珍貴初吻的那一瞬間,那張形容恐怖的臉突然停住了。
極近的距離,杜朝甚至可以看清楚它外凸的青白眼球上裂開的血絲,外翻的鼻孔里有白色的蛆蟲翻扭蠕動,吊下來的長舌掛滿黃紅色黏液,那腐臭幾乎要將人熏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