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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他慢悠悠道:「皇帝傳喚我進宮,自然是要褒獎我。」
「不僅如此,橋頭女鬼案的破案宗卷,亦要交歸衙察院。」
任阮對此瞠目結舌。
不僅震驚於謝逐臨的厚臉皮,還再一次認識到了他在京都,是真正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她不知道皇帝是否知道真相。但往後的此事真相的記載流傳如此,案件歸宗獎罰如此,當時現場真正發生的事情,還重要嗎?皇帝知道與否,更不重要了。
任阮安靜了一瞬,還是按耐不住脫口問他:「謝逐臨,你射出的那一箭,其實根本就……」
……根本就沒有必要你知道嗎?
她問:「其實陳文山手裡,抱著的是他母親的骨灰罈,你知道嗎?」
不是什麼炸藥,根本不是。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回過身,望向窗外月夜。
事後金吾衛清查現場,報告事無巨細,他當然也一清二楚。
河水裡,青花瓷壇里,都沒有絲毫炸|藥的成分。都是骨灰。
或許那一抹火星,是陳文山為陳母點上的一根檀香。
隔間內沉默良久,謝逐臨淡淡問她:「要來看京都的夜色麼?」
任阮始料未及。
她盯著他頎長的背影許久,才慢慢地從案幾邊爬起來,也走到了閣間的長窗邊,和他並排而立。
京都的夜市,有如她前世所讀到的大宋東京夢華錄般繁華綺麗。長街萬家輝煌燈火一直蔓延到遠處,融入一片熱鬧喧囂的明亮中去。
護城河上可見舫船夜遊,鶯歌燕舞,花燈在河水裡搖曳,流光溢彩。
她雙臂靠在長窗沿上枕著下巴,雙眸里盛滿了對壯美景光的震撼。
果然民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1]。
她突然想,就算沒有射殺陳文山,他按照這裡刑律的流程,又會落得如何呢?會不會……那般淒涼悲壯地和母親的骨灰一起死在屬於蘇州的烏篷船上,死在手刃過的仇人之上,是最好的結局呢?
這一刻她不願再去想什麼刑罰,什麼律法人倫。
她閉上眼睛,不知對錯,不想將來。
京都的夜色真的很美。
不知道過了多久,長窗外吹來的夜風都開始微涼時,謝逐臨突然輕聲說:
「煙花要來了。」
身邊仍是安安靜靜,只傳來輕緩的呼吸聲。
他低頭看去,才發現少女在窗前已經枕著雙臂睡著了。
她小小地把自己埋在他身邊。睡顏很乖,出來時松松挽就的長髮已經散開,如瀑漆發襯得白皙小臉在月光下愈發如玉瑩瑩。
謝逐臨鬼使神差地,骨節分明的手落在她的頭髮上。
軟軟的,柔柔的,帶了沐浴過的清香。
小心又微僵的手撫摸著,突然一頓。
他突兀地感受到了少女柔軟頭顱後面一塊堅硬的存在。
細細探查後,謝逐臨面無表情地收回手。
好一塊鐵錚錚的大反骨。
作者有話說:
《各說各話》
小竹子:老婆不想和我喝茶,不開心
女鵝(摸下巴):他好像嫌我糙漢
小竹子:原來老婆已經想開了啊,那我就純純吃個醋吧
女鵝(捂胸口):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差點讓小侯爺豪車晉升公交
下一章進入下一卷啦~
ps:嗚嗚昨天五點起來準備面試,下午回來補覺睡太久了,結果零點沒趕上更新碼到現在,不行了癱倒昏睡去了
[1]這句話最早見於《一日禪》
第37章 鄰居
◎這家店的羹里有毒啊!◎
自從穿越到這個陌生的時代, 任阮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麼一場好覺了。
在雲蒸坊的高閣長窗邊,火樹星橋明亮輝煌,遙遠的市井熱鬧混在夜風中渺茫地送來。意識慢慢地沉淪下去, 心卻高高地隨著它們飄起,仿佛漂浮到了自由的雲端。
再醒過來已是第二日的午後。
身上的褥被把她掖得嚴實溫暖。她渾身輕鬆舒快地爬出來, 懶腰伸得舒服到腦袋空白, 慢半拍地想起昨晚夢一樣的茶坊賞夜, 睡著的自己被送回了任府。
她攏上外衣出來,才知道任粵彬已經走了。
小蠻說任父站在屋前瞧著熟睡的任阮許久,最後還是囑咐她不要吵醒姑娘, 獨自背上行囊安靜地離開了。
「姑娘昨兒特意吩咐我的, 我好好地交到老爺手上了。」小蠻落寞地轉述,「當時老爺眼眶一下就紅了, 嘴唇抖了半天,還是什麼都沒說,只落著淚,把東西極為鄭重地收入懷裡。」
任阮默然。
那是一個布囊。
裡面裝的是石門橋下河水裡,她從手上仔細拭下骨灰的那方帕子。
那是陳母的骨灰。儘管她的兒子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但她終究是這整個案子裡的無辜受害者之一, 亦是任父小時愛重的長輩。
若是將帕子當做穢物直接丟棄, 她覺著太不尊重,索性好生收入布囊中, 轉交給了要回蘇州的任父手中。
中年漂泊慘死海上,時隔這麼多年,骨灰終於能夠算是重回故里。
想來這位素未謀面, 在任粵彬的描述里溫柔善良的陳姨母, 也會稍稍慰藉吧。
任粵彬離開乘船下蘇州不久, 京都便開始大幅降溫,正式進入冬日了。
落第一場小雪的時候,任阮收到了任父來自蘇州的平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