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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任阮:?
這是從何說起?
她一臉茫然,對上謝逐臨深幽的視線,忽然想起來之前在自己面前大驚失色嚷嚷的吾十九。
——「任姑娘你該不會是在可憐鄭金吧?還是陳文山?」
——「這兩個罪孽深重的王八蛋那是死不足惜,你可別濫好心啊。」
那小子當時恨不得抓著她的腳倒過來搖醒。
還有剛剛在任家窗邊,看到她臉上淚痕,這小子也是一副欲說還休憋不出話的欠削樣兒。
任阮無語凝噎,兩番推測下,萬分確定就是這吾十九亂猜她心思,叭叭叭全給他家大人亂刮耳旁風。
她無奈地搖頭。
其實她把自己蜷縮在榻上時,到開窗見到樂呵的吾十九,一直到進了雲蒸坊坐到現在,她一直在想啊想,也差不多想通了。
反正大概率也穿越不回去了,那就按照自己剛來時候的初心,好好在這裡重新開始。
畫自己喜歡畫的像,查懸案掙大錢,重新給自己買房買車。她現在不僅有了十餘年新的青春,還有了能開大掛的畫像師系統空間,這不能美滋滋地奮鬥得更好?
至於那些她沒有辦法去左右的,建立在階級上的價值觀衝突,那就不去左右。
在這個封建陌生時代,她現在最重要的所求,就是自己平平安安吃飽穿暖,才能努力地去追求想要的案件真相和光明公正。同樣啊,想要改變這個時代,路也很長呢。
她應該暫時沒有這樣的抱負吧。
如果能奮鬥到足夠的實力和地位再說吧,不必好高騖遠。任阮在心中笑了笑自己。
在此之前,她不想讓自己一直囿於這樣矛盾的思想衝突里。
是以,她現在是真的,還算心頭鬆快地解釋道:「想來大人是誤會了。陳文山和鄭金皆是犯下重重罪案的兇犯,我如何會對他們有所同情?」
但說著,她語氣還是不受控制地一沉:「對他們的憐憫同情,就是對無辜枉死的受害者們的殘忍叫好。我怎麼能憐憫?如何能憐憫?」
她只是……任阮猛地掐斷思緒。
打住。和衙察院的指揮使大人談刑罰,談法制與社會?這和皇帝說一夫一妻制,說出軌犯法有什麼區別?
她暗自舒開一口氣,把心態放平。
沒關係。就算現在說不通說不明白,她會慢慢努力的。就像努力畫像為那些受害者沉冤昭雪一樣,她也會努力讓加害者獲得應有的懲罰,而不是陷在野蠻的冤冤相報中,將罪惡循環放大。
謝逐臨沉默了一下。
少女說這話時,黑白分明的杏眼在裊裊的雲霧裡格外明晰澈亮,還是透著那樣熟悉的堅韌不拔的光。
他撩起眉峰從她身上收回視線,自席座上起身,倚在閣窗邊。
閣間的長窗一開,遠遠的便有京都夜市的鼓樂喧譁傳來。
謝逐臨今夜不似往常錦袍加身,只松松隨意披了一件月白廣袖外衫,白玉冠半束髮,垂下墨黑的長髮。就這樣倚在月光下,不似往日清貴小侯爺,倒叫人恍惚以為聽得民間煙火飄然而至的謫仙。
任阮瞧得都晃了晃神。
真不愧是她當初在生死關頭都有心思瞄上的畫像素材啊。
謝逐臨垂眼,眸中就倒映出京都萬家燈火。
「任姑娘,任阮。」他咬著她的名字態度莫名,「謝某是說,侯府家的馬車,不是誰人都能坐的。」
嗯?
任阮尚未從眼前美景回過神來,半懂不懂地眨了眨眼睛。
謝逐臨掀起眼皮,深邃瞳孔中的輝煌燈火全轉落成了乖乖坐在案幾邊的迷茫少女。
他輕飄飄道:「杜府尹家的長子,該是讓他好好教教規矩了。」
杜府尹的長子,不就是杜朝嗎?
任阮好像有點恍然。
莫非謝逐臨這句「同情心泛濫」指的是……從石門橋回來時,杜朝想要搭車被吾十九吾十六一口回絕,她後來還順口求了個情的事情嗎?
但她當時和杜朝一樣,也以為謝逐臨隨口派人送自己的,只是臨時拉來的一輛普通馬車而已,當真沒有想到是他謝氏侯府的專用車架。
這的確有損他的威嚴了。
她頓時有點心虛:「是,此事亦是我僭越了。」
任阮趕緊找補順毛:「舊日我還欠大人十九幅畫像,如今案件告破,只要大人一聲令下,我自是立刻提箱趕到。」
她當然沒有忘記還有那個離譜的洞口要填。
謝大人的表情似乎滿意了一點。
任阮學吾十九趁熱打鐵:「今日大人出宮如此早,尚有空品茗觀夜。看來之前的憂慮實在多餘,大人言行皆得了皇上全心的信任呢,可見聖眷之盛。」
謝逐臨:……
他略含深意地睨她一眼。
她心裡更虛了。
什麼意思,嫌她沒有吾十九拍得響亮?
他又略含深意睨她一眼。
任阮胸腔打鼓。
這又什麼意思,察覺出她想試探皇帝對此事的態度啦?
謝逐臨睨著少女明晃晃探聽後的僵硬姿態,心情倒不算太差。
他輕嗤一聲:「皇上有何可怪罪金吾衛的呢?」
「石門橋下生事,屬治安,此為京都大理寺職權。生事之人系兇犯,該兇犯之案歸宗大理寺。」
「而我,不過偶然起興,率金吾衛巡視京都。偶遇大理寺鎮壓兇犯生事不力,危機關頭射殺兇犯以息事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