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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噢。」杜朝半信半疑。
「那現在看也看了,你趕緊跟我回去唄。咱倆就這樣趁那個謝伯煎藥遛出來,萬一看病人跑了他不高興,給你藥里下藥怎麼辦?」
不知為何,他對著謝伯那張滿是褶皺的漠然臉,總覺得心裡毛毛的。
見少女仍蹲著小心地在系布囊的帶子,杜朝想起她之前的叫喚,好奇道:「任姑娘,你方才為何不讓謝大人射殺那個兇犯啊。」
話音未落,那些新一批趕來驅散百姓的衙役已到了兩人面前。
其中一個不耐煩地扯了扯杜朝,又指著任阮:「你,還有你,速速離開石門橋。官府辦案,立刻迴避!」
杜朝一下子就炸了:「幹嘛呢你!你可看清楚我是誰!我杜朝的人你也敢趕?」
他父親好歹是個府尹,還從沒見過大理寺有那個衙役對自己這般不客氣的。
那衙役趾高氣昂:「我管你是什麼杜朝還是杜暮的,妨礙大理寺辦事,統統都得拿下打板子!」
「好你個沒眼力見的,我今兒還就偏不走了!」杜朝氣得臉都歪了,往任阮身前一站,擼起袖子就準備干架。
少女見狀,忙站起來想拉住他。
觀這衙役所穿皂衣頗新,大概是個剛進大理寺,還不認得杜朝臉的新衙役。
但是下一秒,聽到動靜圍過來的眾衙役讓她推翻了這個想法。
任阮眉頭一蹙,這些新冒出來的衙役,怎麼一個個的皂衣都如此嶄新,一塵不染。還有幾個身量和衣服尺寸不符的,抬臂攔人的時候露出一大截手腕。
莫非他們根本不是大理寺內的人?
她心中一緊。
眼見著杜朝這個頭鐵的紙老虎就要和人硬碰硬了,那囂張的衙役胳膊忽地被向後一扭,慘叫著被甩飛,重重跌到遠處去了。
後面的吾十九很是輕鬆地揉了揉手上的筋骨。
「我說,小杜兄弟,你這眼神和武藝都不太行啊。」吾十九道,「和這些冒牌貨囉嗦什麼,丟出去完事兒。」
杜朝一下子漲紅了臉:「冒、冒牌貨?」
那群圍過來的衙役們聞言臉一白,又不敢和身著靛藍衣的吾十九衝突,只得拖起地上那「哎呦」痛叫的同伴,憋屈地往後扯走。
任阮看了一眼吾十九:「京都之中,天子腳下,也有敢冒充大理寺之人?」
吾十九聳聳肩,轉開話題:「任姑娘,我送你回去。任伯現在應該已經在任府等你了。真兇落網,這樁橋頭女鬼案算是徹底告破啦。」
任阮怔了怔。
這個案子已經算是,徹底告破了嗎。
岸邊,金吾衛已經將陳文山和鄭金的屍首打撈上來了。
兩人都早沒了聲息。陳文山臉上仍帶著中箭那一瞬間的詭異笑容,懷裡包裹的黑布早不知落到了河中哪處,露出環抱的可疑東西來。
那是個很漂亮的青花瓷壇。
縱使猝然落河,它的主人依然死死地將它緊護在懷裡。
旁邊鄭金殘破的身軀已經和麻繩扭攪在了一起,像是一堆覆在桅杆上的爛泥。金吾衛不好在水下解繩,索性直接將桅杆砍斷一起打撈了上來。
兩具深仇宿怨的屍首被並排停在橋邊,安安靜靜的,再沒了方才的激烈動靜。
仿佛所有舊年的血海深仇都結束了。
有仵作模樣的人很快就位,開始了驗屍。
只要等到仵作將屍檢報告完成,與案件的卷宗合併整理好,這樁案子就算真的畫下句號了。
但任阮沒動。
她抬眸,向著右側望去。
原本高高在馬背上彎弓搭箭的男人,早已卸下重弓,修長手指松松扯了韁繩,雪白的駿馬便閒庭信步地往少女這邊邁開步子。
謝逐臨垂下眼:「你來做什麼?」
任阮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另一句:「那些新來驅趕百姓的衙役分明不屬於大理寺,大人就這樣放他們走了嗎?」
他自顧自地繼續問:「不燒了?」
她頓了一下,只當他和吾十九一樣轉移話題不願說,便也不再追問,點了點頭。
「多謝大人關心,已是大好了。」
少女別過臉,目光遠遠落在那群遠去的衙役身上,似乎仍在沉思。
謝逐臨眉峰一撩。
「賈丞相的人。」他說,「不必理睬。」
任阮微愕,不太明白他為何突然又對自己直言不諱。
「賈丞相……為何要這樣插手呢?」她猶豫地問,「若只是不想陳文山將此事在京都鬧得人心惶惶,何必要讓人假冒大理寺的衙役來驅散百姓們?」
直接派人過來不是光明正大嗎,這般行事反而落了把柄。
任阮動了動唇,還是咽下了後面的話。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謝逐臨公然在此縱容陳文山當眾報復鄭金,又是為何。
何況鄭金還是舊日的大理寺卿。不論是官場醜聞,還是昔年治安漏洞所致慘案,對於民心的影響都極大。
難道他不怕落得懲處麼?
謝逐臨平淡地解釋:「此人不願攪這趟渾水,但又怕今日過後民心不穩,將火燒到他頭上,索性就披了大理寺的皮。」
況且大理寺現下沒了寺卿,亂成一團。
反正這裡本就有按例前來的眾多衙役,又有金吾衛插手,賈丞相便藉此把自己的人混進來亡羊補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