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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謝逐臨在出神。

    是看錯了嗎。任阮眨了眨眼,這位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指揮使大人也會有難過的情緒嗎?難道今早大理寺抬進來的那具屍體與他有什麼淵源嗎?

    還來不及細看,謝逐臨已經放下卷宗,神色如常地坐下了。

    他唇角微抿:「這個人是藍色的眼睛。」

    任阮一怔。

    那十九副畫像里,有黑色的眼睛,深棕色的眼睛,淺栗色的眼睛……唯獨沒有藍色。她記得清清楚楚。

    他要她畫的,是別的人。

    「藍色……好。」任阮表示自己記下了,提醒道,「大人,咱們先把這個人整體,比如五官和臉型勾勒出來,再細化顏色。」

    「首先,這個人是男是女呢?」

    「女子。」

    任阮點點頭,舉起畫筆準備聽他後面的描述。

    但對方眸光沉沉,好像自顧自地陷入了回憶之中。

    她只好繼續一句話一句話引導:「您說她是藍色眼睛,那麼這個人的眼形呢,是什麼樣子的?」

    謝逐臨沉默了一下:「似乎是細細長長的。」

    任阮依言提筆畫出幾種細長眼型,將畫紙轉過來給他辨認:「您瞧瞧,她是哪一種。」

    謝逐臨很認真地把每一種都看過去:「都有些像。」

    她將畫紙轉回來,提筆準備修改:「具體是什麼樣子的呢,是細長上挑一些,還是向下垂的。眼角比較圓頓,還是一整雙眼睛都比較均勻的細長感?」

    這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謝逐臨又沉默了。

    半響,他才說:「好像都不是。」

    ……行吧。任阮見慣這樣記憶模糊的描述人,也不惱,重新抽出一張畫紙來。與此同時,她在腦海里打開了畫像系統空間。

    【滴——已為宿主開通空間現實畫像互聯功能。】

    用畫像值兌換的空間裡的畫紙,都能夠被一比一地通過現實的筆觸轉化出來。也就是說,她在腦海中的系統空間裡用鉛筆作畫,可以被直接復刻到現實的畫紙上來。

    這也算是系統解決古代畫像修改不便的小金手指吧。

    任阮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深吸一口氣,逐漸進入畫像師的狀態。

    她一下子忘掉了什麼衙察院什麼金吾衛,只把面前的謝逐臨當做尋常目擊證人,詢問誘導的話逐漸犀利,手中的筆一刻不停地隨著系統空間裡的腦繪畫出一幅又一幅。

    上輩子在警局身為首席畫像師多年的工作經歷,讓任阮畫像時的問話更像是偏委婉風格的審訊。

    不逼問不凶急,但就是一針見血,直直狠挖被問者的心靈深處。

    常年審人的指揮使大人顯然很敏銳地感受到了。角色調換,他自己被審問的感覺倒是很有些奇妙。

    謝逐臨一直陷在混亂回憶的游離眸光閃了閃,在任阮身上落成幾分探究。

    「你倒有幾分衙察院的風範。」他淡淡道。

    據吾十九說,能得指揮使大人半句讚譽是整個金吾衛畢生的榮耀。

    不過任阮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她擱下筆,指了指旁邊累得極高的廢稿,認真地問:「大人,您要是滅我口,可以給個痛快嗎?」

    從最開始的眼睛問題,到後面的鼻形、臉廓、唇形等等,畫到現在竟然沒有一個是能夠確定下來的。

    窗外早已日上三竿。整整一個上午,他無論提出什麼,過了不久又會自己全部否定掉。是以畫到現在,可以說一無所獲。

    這位爺不是阿爾茨海默了,就是準備給她耗完三天然後找到藉口殺她泄憤。

    謝逐臨眼睫微動,素來不顯情緒的臉上居然有茫然一閃而過。

    「我不知道。」他望著落在滿地廢稿上,「我記不清楚她的臉。」

    見他神態不似作偽,任阮嘆了一口氣,拿起畫筆,嘗試繼續引導他:「你上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當時她在做什麼?」

    這次他回答得很肯定:「今天早上。」

    任阮:「……」

    「大人,今天早上見過的人你都能不記得臉?」她頭疼地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真的很想建議他別來找畫像師了,還不如先去看個腦科大夫。

    她不再多問,把自己的畫箱打開,拿出自製的丹青盒。裡面色度混雜的古代丹青已經被她替換成了從系統空間兌換出來的顏料,把每個盒格都裝得滿滿當當。

    還好她身為犯罪畫像師學過心理學。任阮深呼了一口氣,耐心道:「行吧,那咱就先從眼睛的顏色慢慢回想。」

    她用筆挑出一種藍色,抹在色盤上展示給他:「是這樣顏色的眼睛嗎?」

    他搖頭:「似乎要更淺一點。」

    混和進一些白顏料,她又問:「這樣呢?」

    他:「接近了,但可能……還要再亮一些。」

    在對那人眼睛顏色的記憶點上,他大抵印象深刻。畢竟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樣前後描述得自相矛盾了。

    任阮心頭稍稍鬆快了一點,至少也算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就在這一點一點的調和中,終於在她又一次翻轉畫架過去時,對面沒有立刻挑出不對的地方。

    那這次應當是差不多一樣了。任阮期待地從畫架後面探出頭來。

    謝逐臨正凝視著色盤上的那一抹藍。半響,他薄唇微張了張,才要說話,長眉就突然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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