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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10:12 作者: 陳惜
許湘眉的心情正相反,簡直糟糕透了,因為她現在再撥電話過去,對方卻關機了。
泊好車,她沿著岔路口走進一幢五層高的樓。樓道極短,每一截都只有七階,但每一步都極其沉重,她太害怕了。三層樓走了十分鐘,許湘眉站在門口猶豫了許久,抬手敲門。
咚咚咚,似乎是敲打在自己心上。
門開了。
果然。
許湘眉打了一個趔趄,那人眼疾手快扶住她。
她使勁的一把推開他,嚴厲的,憤怒的,無聲的盯著眼前的男人。
「長廷,誰來了呀?」裡面傳來溫婉的女人聲音,和著輕細的腳步聲,一個身著珊瑚絨長袍的女人出現在門關。
見到許湘眉,只是一秒鐘,她臉上的笑意盡褪,剩下的全是驚訝和難堪。
許湘眉咬著牙,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兩人。
「溫佩,溫長廷,你們究竟想做什麼?」她口氣尖銳,「你們不該回來。」
溫佩臉上血色全無,身體輕輕的抖。
溫長廷不動聲色牽住她的手,握了一握,「湘眉,有什麼話都進來說。」
「不必了,我不想驚著奶奶,你們跟我出來。」
「奶奶沒在家,這會兒鎮上的茶館全都關門了,我們到屋裡談。」
許湘眉跟著走了進去,老房子還是原來的樣子,客廳牆上也還掛著以前的照片。
她一眼就看見了那張他們三個人的合照,她和溫佩面貼面挽在一起,溫長廷攬著溫佩的肩。那時候是多麼快樂啊,臉上的笑容里盛著陽光,明媚美好。
許湘眉只覺得難過,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想想就心酸。
溫佩斟了一杯茶遞給她,許湘眉沒有伸手,溫長廷接過放到她面前。
多年老友,此刻相見,竟是異常的壓抑、尷尬。
溫佩踟躕半晌,「湘眉,對不起。」
她嘲諷的笑,「這話別跟我說,不愛聽,何況你也沒有對不起我。」
溫佩表情哀痛,「你……」
她冷冷打斷,「你們怎麼好意思回來?」
「我……」
溫長廷輕輕拍了拍溫佩的手,說,「湘眉,奶奶時日不多了,我們必須回來陪伴她。」
許湘眉一愣,「什麼?」
溫長廷說:「奶奶的食管裡面長了一顆腫瘤,晚期,惡性的。」
溫佩紅著眼,暗自低頭。
她擰眉,「怎麼會?能治好嗎?」
溫長廷回答:「治不好了,龕影填滿了,她年事太高,不能做手術。」
許湘眉沉默片刻,她的心上漏著風,一腔興師問罪的話都沒法兒再說。
溫長廷是孤兒,他被溫家收養之前,便是跟著奶奶的,感情特別親。讀書那會兒,她們總喜歡跟著他到小鎮玩。
奶奶是個親切的奶奶,總是笑眯眯的,每次他們去,她都高興得合不攏嘴。奶奶還有一雙巧手,她會變著花樣兒織打極具民間韻味兒的毛線衣、襪、鞋。
許湘眉記得,她和溫佩都特別喜歡奶奶的毛線活兒,每每到了冬天,最常穿的便是奶奶做的毛線鞋,好看不說,也保暖。
所以,她無法想像心目中慈祥的老人正在經歷怎樣的病痛折磨。心上忽然壓了重重的巨石,沉重,喘不了氣。
溫長廷接著說:「陪完了她老人家最後一程,我們就離開。」
長久的沉默,空氣像凝固了一般。
半晌,許湘眉說:「好。」
她站起身,「我走了。」
溫佩下意識拉住她。
許湘眉手縮了下,目光淡淡的瞥著。
溫佩放開,「已經很晚了,就在這裡歇夜吧。」
「沒有必要,再晚我也要走。」
「湘眉……」
「溫佩,兩年前我就說了,我們不再是朋友。」她不去看她淒楚的神情,背著身子,「你們不要出現在謝柏寧面前,藏好了,他什麼錯都沒有,不該被傷害。」
許湘眉抬腿徑直往外走,溫佩追過來捉住她,眼睛裡蒙了一層霧,「如果知道你喜歡他,當年無論家裡施多大的壓力,我都不會同他結婚。」
「呵。」
許湘眉冷笑,她一個指頭一個指頭掰開,什麼也沒有說,擰開門直接走了。
溫佩在原地哭出聲,溫長廷把她摟進懷中,軟言撫慰。
同樣的,許湘眉也在哭。車內一片黑暗,她趴在方向盤上,肩頭聳動,抽噎不止。
許湘眉承認,她心軟了。不僅僅因為奶奶的境況,看到溫佩難過,她竟也覺得疼!而扎刺她的每一句話,都會一一還到自己身上,力道要重上十倍。
這世上,許許多多的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溫佩和溫長廷這對有情人,說到底,他們也過得苦。沒有血緣關係,偏生成為法律上的兄妹,沒有人支持他們在一起,溫家甚至用雷霆手段拆散。
為了愛情,他們有勇氣瞞天過海,拼死一搏。走那一局瘋狂驚險的棋,其中曲折,不知艱難到了何樣的地步。
許湘眉不怪他們相愛,愛情沒有錯。
許湘眉也不怪她妥協溫家後嫁給謝柏寧,雖然如果換作是她,就絕不會做這樣的選擇。
她恨的是,他們不該以愛情之名去傷害她喜歡的男人,謝柏寧何其無辜?
只要一想到謝柏寧曾經潦倒頹敗的樣子,她的心就揪成一團,密密匝匝,針扎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