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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5:41:13 作者: 鶴避
那天大雨,路面打滑,十米內全是仿佛帘子一樣的雨,謝堯的父母在來sus基地的路上出了車禍,雙雙死亡。
謝堯永遠都忘不了醫院通過警局聯繫他的時候,醫生告訴他,謝爸爸臨死前將謝媽媽抱在了懷裡想要護住她,只是沒能護住。
兩人懷裡還有個已經被衝撞擠壓變形的生日蛋糕。
那是謝堯在十二歲到十三歲這一年第一次離開sus基地,在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回去。
他刪掉了所有人的聯繫方式,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思維盲區。
他認為是自己太過於固執,這才會導致父母的死亡。
如果說父母的死擊潰了十三歲的小謝堯,那麼爺爺的死就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段時間謝爸爸正好簽下了一筆數額巨大的單子,突發意外,為違約金幾乎榨乾了謝家的流動資金。
沒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公司的另一股東在這關頭捲款逃之夭夭,剩下搖搖欲墜的公司,和等待著發放工資的員工。
那時候謝家幾乎拿不出什麼錢了,公司的錢一大半砸進了那個夭折的項目,一部分被股東捲走,剩下的賠了違約金,甚至還砸進去了爺爺奶奶的存款。
謝家那棟並不大的住了很多年的別墅,他父母留在家中的一些貼身物品,珠寶器物,爺爺奶奶的藏書,包括謝堯曾一度厭惡的鋼琴,還有他的遊戲帳號。
但凡是值些錢的,全都賤賣還債了。
大廈將傾都是一瞬間的事,諾大一個公司就這麼破了產。
這時候,連夜忙碌,四處走訪安撫員工,並且和銀行交涉抵押賠付的爺爺,因為年齡過大,又勞累過度,竟然在夜裡悄無聲息猝死在了書桌上。
彼時謝堯正渾渾噩噩地在家裡頹廢著,直到那天早上他推門想要叫爺爺吃飯,但走進卻只碰到了爺爺已經冰冷僵硬的身體。
爺爺趴在上邊,手底下壓著幾張資產清算的單據。
書桌上只有一盞小檯燈,因為沒人關閉,亮了一整夜。
那時候謝堯已經發不出聲音也流不出眼淚了,他只是久久地站在爺爺身邊,手放在他身上,原本溫熱的手心越來越冷。
明明檯燈亮著暖黃色的光,但謝堯的眼睛裡卻一片漆黑。
小出租屋很逼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悔恨和愧疚把他逼到了小房子的邊緣,他的思想的心一併被困守在這裡。
爺爺的突然去世打了奶奶一個措手不及,但她卻沒辦法表達悲傷,因為謝堯出事了。
他開始不吃不喝不說話,一直握著手說手冷,但六月間空調開到三十度,被子捂了一層又一層,他額頭汗水不斷往下滴落,謝堯仍然在說冷。
他得了抑鬱症。
爺爺處理了最艱難的部分,所有的待還款已經結清,奶奶只能強自壓抑悲傷,拿著自己所剩不多的棺材本,賣掉了僅剩的幾樣首飾,四處走訪給謝堯看病。
那一年sus首發替換,謝堯在醫院等著醫生叫號,旁邊一個陪病號前來看病的年輕人正在手機上看著直播。
這時候謝堯的病已經在治療下開始好轉,但是他始終沉默寡言,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
直到旁邊的年輕人按捺不住激動地低聲叫了一句:「praise牛逼!」
謝堯那一年始終在父母爺爺的死亡和遊戲之間來回拉扯,但卻在醫生的引導下被迫正視自己的嚮往。
醫生告訴他,他沒有錯,父母的死和他沒關係,爺爺的死也和他沒關係,他的理想和嚮往都不是錯的,他需要正視自己的內心。
謝堯一邊痛苦,一邊又可怕地對醫生的話產生了一絲期望。
但他碰不得遊戲了,一碰就會渾身發抖冷汗直冒,嚴重了甚至還會休克。
直到那一聲「praise」在他耳邊響起。
praise一直都是謝堯人生中的光,不論是十二歲以前,還是十二歲以後,這個名字都貫穿了他的人生。
此後如竟沒有炬火,praise便是他唯一的光。(1)
謝堯躺在床上,他剛洗完澡頭髮還沒完全吹乾頭髮,發尾還帶著水汽,在枕頭上留下一點濕痕。
他抱著手機,盯著江頌的聊天框雙眼放空,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耳尖通紅一片。
鍵盤聲啪啪啪地響,謝堯一會兒把江頌的備註改成praise,一會兒又改成大騙子,來來回回好幾遍,最後寫上兩個字「晚安」。
改了備註,就當是對他本人說了。
謝堯又出神了一下,最後驟然從床上坐起身,直接伸手拍了兩下自己洗澡降溫後,又突然熱起來的臉。
冷靜了幾秒鐘,謝堯面無表情地點開周添的對話框。
gad:「出來。」
周添向來喜歡熬夜,是個十足十的夜貓子,這會兒十二點不到,他精神頭足得很。
但他因為上次坑了謝堯一把,朝謝堯捅穿了他老闆的那層窗戶紙,這幾次跟他說話都一直很心虛。
謝堯見他糾結地冒了好幾次「對方正在輸入中」,最後底氣不足地回了消息。
兒子:「……您有什麼吩咐?」
謝堯一慣喜歡從欺負周添這件事上給自己找樂子,他想了想,決定直接給乖兒子來個勁爆的。
gad:「沒什麼,就是想通知你一下。」
兒子:「……您說。」
謝堯摸了摸下巴:「你要有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