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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5:39:34 作者: 東北北
到了法院,鍾寧坐在外面的等候區,可能因為涉及到章家,聞聲而來的記者很多,全都密密麻麻的等在外面。
鍾寧沒有心思去聽他們在一旁八卦章家,獨自站在角落,等到了時間後,最後一個才慢慢走進去。
庭審漫長繁瑣的流程不再贅述,當鍾寧看到周樹被押著走上來時,突然發現他竟然已經這麼老了,整個身體佝僂著,完全直不起來。
雖然他前幾個月也見過周樹好幾面,但可能當年的記憶太過於深刻,所以在他腦海里周樹還是那個醉醺醺又野蠻的形象,根本不是眼前這個老態龍鐘的老頭。
但接下來鍾寧就忘了周樹的衰老,因為他看到了周望山。不是在觀眾席,也不是作為證人出席,而是作為被告,和周樹一起出席接受審判。
鍾寧聽到周圍的記者都在小聲說「是他」,確認著眼前這個人就是周望山。
看來所有人都知道周望山今天會作為被告出席,只有他不知道。
鍾寧之前並不是一點預感都沒有,周望山也有表現奇怪的時候,比如從來不和他聊有關案情的事,每次問到進展如果,他都會被用幾句話敷衍過去。
一開始鍾寧還以為是因為進展不順利,所以周望山不願意提,看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從鍾寧的視角只能看到周望山的背影,他和周樹沒有站在一起,隔得很遠。
可能是心理作用,這一刻鐘寧覺得他們完全不像父子,甚至一點點相似的地方都沒有。
就像兩個陌生人,只是碰巧因為同一件事站在一起,不論讓任何人來看,都絕不會猜到他們有血緣關係。
留給鍾寧反應的時間並不多,庭審很快開始了。
這是鍾寧第一次親眼觀看庭審,但沒有他想像中的嚴肅,又或者說像腦補那樣整個法庭都充滿正義的氣息,審判著犯了各種罪名的被告。
庭上根本沒有影視劇里演的那樣,律師和檢察官針鋒相對、唇舌槍戰。相反,大家都很平靜,所有人說話都慢悠悠的,沒有什麼情緒波動地念著早就準備好的稿子。
在輪到證人出場時,鍾寧才打起了一點精神。
他看到了很多老熟人:當年意氣風發的校長如今變成了一個胖胖的老頭;總愛板著臉的教導主任,其實就是數學老師兼任的,如今卻變得相當面善,就是看起來有些緊張,作證時結巴了好幾次。
最讓鍾寧驚訝的是李天辰,這幾個月來他見過李天辰好幾次,可對方從來沒有跟他透露過半點風聲。該說是周望山滲透工作做得到位,還是李天辰演技超神?
先是村民陳述有關周樹和章悅的證詞,輪到誣陷案的時候,鍾寧很清晰地聽到旁邊有一個人悄聲問鄰座:「鍾寧是誰?」
鍾寧不知道那個人是怎麼回答他的,聲音太小了,他沒聽清。
但他還挺好奇,外人在聽到這段往事的時候會怎麼描述他。那個倒霉的支教老師?還是蠢爆了的支教老師?又或者,可能會說他是個活該的同性戀。
「我不清楚鍾寧有沒有做過性騷擾的事。」
已經滿頭白髮的校長,站在法庭上依舊努力挺直著背,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
「那你為什麼當時不選擇報警?」檢察官問他。
「為了保護學校的名譽。」
從一開始到現在,校長就從未覺得自己做錯過。
他是一校之長,理應保護這個學校。可他卻忘了,當時的鐘寧也是這個學校的一份子,也該由他保護才對。
幾個人的證詞都沒什麼差異,都是不清楚到底有沒有發生,他們既沒有證據鍾寧做過,也沒有證據鍾寧沒做過,在不能撒謊的法庭上,只能誠實地說自己不知道。
他們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被周樹收買過,也沒有一個人知道周樹的計劃,可就是這麼巧合地讓周樹的計劃完美實施了下去。
也許不是巧合,只是周樹太了解他們的性格,太了解周家村的本性,沒有人會為了一個外村人站出來說話,更別提這個人還是個異類的同性戀——在現在這個年代都還有多數人不接受,更別提當初落後貧困的周家村。
一個漏洞百出的計劃,就在這種完全沒有串通的情況下完成了。
鍾寧坐在下面看著他們,並不覺得是他們害了他。
如果說當年他們的不作為導致了他的悲劇,那他當年也依舊沒有選擇反抗,也為了不被退學而選擇沉默。
所以在無罪的人當中找他們做錯的地方是沒有意義的,他們只是在當年那個年代,做出了他們認為對的選擇,也許是對的,也許有的錯了,但這並不代表什麼。
加害者只有周樹一個人,他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到了被告最後陳述的時候,鍾寧突然感覺十分緊張,胃都抽疼了起來。但出乎意料的,周樹竟然什麼都沒說,在法庭上保持著沉默。
等待了一會兒,法官確認他不發言後,便輪到周望山。
鍾寧都沒發覺自己的手已經不自覺攥成一團,指尖都快要刺進肉里。
「我認罪認罰。」
周望山的聲音在空曠的庭上聽起來帶著迴響,也許是這個緣故,和平時的聲音不太一樣。
鍾寧突然有些恍惚,有些認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周望山,還是只是一個長得很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