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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5:35:42 作者: 也稚
簡覓夏自己買了下午回上海的機票,給向陽和唐鈺留了言,收拾行李離開了。
回到家,在手腳施展不開的狹窄浴缸里泡了個熱水澡,簡覓夏方才覺得活了過來。
傍晚,她把床底和衣柜上的箱子搬了出來,整理以前做的東西,然後抱著筆記本電腦窩到懶人沙發里梳理電子檔資料。
幾日過後,簡覓夏騰出空檔跑了面料市場和工廠,開始在每個夜晚做research和隨筆式sketchbook。
路溫綸一直沒來消息,可能也在想,怎麼早上還好好的,夜裡就什麼都變了。
簡覓夏擇了天氣晴好的一日清晨把整理好的文檔發到他微信。文件不大,排版簡單清晰,都是碰壁後習得的經驗。
中午,路溫綸撥了個電話過來。他該直接時一貫直接,「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都在想這件事嗎?」
簡覓夏緩緩說:「對啊。不然誰要跟前任做回朋友,還要和大家一起懷舊,接受調侃。」
「好,我知道了。」路溫綸說,「你有空把可以展示的一些東西帶過來吧,我可以做評估。」
哪有什麼數據可以進行專業評估,風格與受眾一看即知。抽象、暗黑難以普適大眾,針織與泡沫紙感的面料需要技術開發,珠綴、抽褶等大量手工,成本高。
隨便投點錢來玩玩,後續很困難,如果做品牌營銷鋪大了,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盈利,不好估量。服裝和一般消費品共同特性即是使用性,供貨跟不上,或者貨品積壓都是嚴重問題。而設計師品牌的研發設計成本比重太高,沒有好的渠道運營和工廠支持更難以做到商業平衡。不過這些並非簡覓夏現在需要顧慮的。
周五下班後,簡覓夏把衣服一麻袋一麻袋背過去。辦公室靠近安福路,不大,是路溫綸自己的項目團隊。
外邊有兩個人還在加班,路溫綸直接帶簡覓夏進裡面的辦公間。玻璃門前百葉窗半掩,辦公桌後的一扇老洋房窗戶望出去風景很好。
「只有我們兩個嗎?」
「不然你以為?」路溫綸笑了下。
這個案子對他們來說是很微不足道,簡覓夏得知不需要太嚴肅的報告,反而鬆了口氣。依然把U盤遞給路溫綸,說:「我做了很久PPT,你可以看看。」
「我想聽你講。」
「當然。」
路溫綸站起來幫簡覓夏取出用衣架和透明袋裝好的服飾,無形中消解了場域中的壓迫感。
簡覓夏一邊整理一邊說:「我只帶了一部分,我認為可以代表我的。第一個系列準備了一年多,到日本後開始做,說不上真正的創立吧,還是偏學生作品多一點,做了這個針織系列,之後畢業大秀延續了手工針織,在原本的基礎上把更多想法融入進去。」
「拿了獎。」路溫綸說。
「嗯,因為這個得到一點關注。當時學紡織的時候我就對針織很感興趣,雖然很多人覺得針織是一個很溫暖,親密,女性啊之類的感覺,但我覺得其實蠻破碎,容易腐蝕、褪色。」
和充斥術語的資料不同,簡覓夏用最平實的語言向路溫綸表述,「小時候我們擁有的一件針織可能是奶奶、姑姑之類的女性長輩編織的,當我們成為少女,有了心儀對象,也可能會想到,誒,給他打一條圍巾吧。這是一種私人但又非常廣泛的記憶,我想用有些透光的細薄針織表現成長記憶,女性間日常而隱秘的聯結,同時又具有親密關係的脆弱性,像是人生第一次戀愛。」
簡覓夏抬頭,撞進路溫綸專注的視線。
「你是不是覺得聽起來應該比較少女,但這些破洞和垂綹看起來比較反叛?成長里的親密關係就是這樣……」
簡覓夏慢慢講,從針織到後來做的無性別解構西裝,從構想到裁剪上的創意。他們在辦公室待到午夜。
最後路溫綸說:「你已經有一個品牌該有的故事雛形了,我沒有太多問題。不過我做了一點背調,你從日本回來是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對吧。」
簡覓夏心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不是主要的原因。過程你都知道了,我想說一點我私人的想法,你願意聽麼。」
「當然。」
「沒有誰不想維護自己的權益,我或許是膽怯想要當作那件事不存在,但是,你知道的,這種模稜兩可的抄襲、模仿,訴諸法律也可能得不到解決,最後耗時耗力,會搞得很狼狽。」
「就只是這樣?」
「前輩很賞識我,給過我幫助,甚至我參加了他們的婚禮。我們因為一些相似的取向吧,有過很多關於靈感的交流,也有過愉快相處的時光。事情發生的時候,我一開始是逃避狀態,但困惑的感覺很難受,所以我直接去問前輩,為什麼會這樣子。當然沒有得到結果,前輩不承認,最後還數落我,這些只是常見的廓形,常見的元素,她早就做過。那之後我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太自以為是。可是後來看到前輩嚴厲指責剛一個新人,別人剛做了個雛形放到社交媒體上,前輩說那個人抄襲她。我當時就想,那麼前輩的設計和我的這麼多重合,對於前輩來說就什麼都不是嗎。我覺得很可笑。」
路溫綸語氣嚴肅,「為什麼不公開這件事。」
簡覓夏無聲地笑了,「行業里的抄襲現象有多頻繁呢,大牌之間也有例子。我只是剛畢業的甚至稱不上設計師的無名人士,我把這些事情說出去,是要怎樣,讓那些人討厭前輩不買她的衣服嗎,不會的,她依然會有擁躉,反而我會在這些社交媒體交鋒中耗盡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