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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5:35:42 作者: 也稚
    「不用麻煩……我還要去找傅禹,他借書給我。」

    原來這才是重點。

    路溫綸若無其事地說:「那隨便你吧,我以為你怕一個人擠公交。」

    簡覓夏暗自摳了下手機邊緣,「唐鈺到底跟你說什麼了啊,我沒那麼慫好吧,只是被——」

    「沒有只是,這叫性騷擾。」路溫綸淡然地說。

    「那你們……」以為那天的場景是那麼不真切,實際他們的暴力歷歷在目。簡覓夏終於問,「為什麼你們還和那個人一起玩?」

    路溫綸皺眉,「誰跟他玩了,他幫我們跑腿而已。」

    簡覓夏想了想,組織語言,「他對我做了不好的事情,可是他已經道歉了,你們……」

    關鍵時刻表達能力如此糟糕,簡覓夏想把自己塞進車座椅底下。

    路溫綸卻是會了意,他很奇怪她竟然有為周紹輝說話的傾向。

    沉默片刻,他說:「DND你知道吧,《龍與地下城》,DND衍生出來九大陣營,你完全就是『混亂中立』的寫照,說到底你想要的公允是什麼你也搞不清楚,你就是任性地想要大家都好。但從來沒有這種事。」

    簡覓夏說:「一碼事歸一碼事,現在我們做的就是對的嗎?」

    大概因為她說的「我們」而不是「你們」,路溫綸心情好了一點。

    「規矩就是這樣。」

    「誰定的規矩,你定的?」

    路溫綸扯出一個笑,忽然有點成熟,「你相信老師講的屁話?你知道吳沛為什麼對我媽那麼殷勤麼。」

    簡覓夏知道,路萍阿姨不止和校領導熟,在教育局也有朋友。她轉學借讀的事兒就是這麼才迅速辦妥的。

    簡覓夏透過後視鏡看司機叔叔。他目視前方,充耳不聞。

    心頭累積的「俄羅斯方塊」一下消融了,變成更加真實具體的小山,用鈔票壘起的。

    他們是如此不同,雖然早就明白。但他們是如此不同。

    *

    到了學校,路溫綸和簡覓夏一起下車。她去女生宿舍樓,他沒有,站在樹蔭下玩手機。

    鬼知道他是來幹嘛的,總不至於會花時間陪她。

    簡覓夏把畫交給了部長,部長請她喝旺仔,出來看見路溫綸還站在樹蔭下,她有點歉意,覺得該給他帶瓶飲料。

    「你不是來找人嗎?」

    路溫綸有點不耐煩,簡覓夏猜,他要找的人不想見他。

    「傅禹在對門醫院,你不用等我的。」

    「那你自己回去?」路溫綸雙手揣牛仔褲兜,渾不在意似的。

    「嗯。」

    路溫綸看了簡覓夏一眼,轉身出校門,上車。

    簡覓夏看著車駛遠,過馬路去醫院。

    傅禹爸爸是外科醫生,媽媽是醫院所屬大學的研究員。簡覓夏也是才知道的。

    她傳消息給「布宜諾斯艾利斯」:我到啦

    沒一會兒,傅禹出來了。他問她去過附近公園沒,她說沒有,他便帶她去,「那邊有家雜醬面特好吃。」

    「我吃過一次,小時候夏令營,有點忘記了,反正覺得味道很怪。」

    「你來過啊。」

    簡覓夏笑,「對啊。」

    傅禹父母都不是本地人,因為人才引進等落戶政策,上了北京戶口。傅禹說,他們很嚴格,他分到平行班,他媽當時差點崩潰。

    簡覓夏頓覺找到了知音,期中考試成績,她還沒有告訴媽媽。她怕媽媽失望。

    「他們讓你考清華還是考北大?」傅禹問。

    「我媽倒沒這麼想,但我其實不太明白,你懂嗎,不太明白她要我幹什麼。」

    「她只是強加你要學這樣那樣?」

    「反正希望我有出息。」

    「我爸媽……可能希望我繼承他們,繼續突破,階級壁壘。」

    簡覓夏又是一驚,「你們怎麼都這麼現實。」

    「什麼?」

    「沒什麼……那我媽媽說不定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沒太明確。」

    「你有沒有聽老師說過,好好學習將來才能找好工作,有同學會問然後呢,老師就說賺錢。你說他們是不是揣著糊塗裝明白,知識改變命運這種口號誰聽得進去。他們應該直接告訴我們,權力是知識的權力。」

    傅禹推了推鏡框,說:「福柯說的,一個法國哲學家。」

    簡覓夏有點稱嘆,「你看哲學?」

    「沒有,我媽訓我的時候這麼說。」傅禹笑了,漾起酒窩。

    他們在離公園不遠的小巷吃了雜醬面。店很小,還有點破,但味道很好,簡覓夏吃得糊了一嘴,傅禹從紙盒裡扯出餐巾紙,給她揩。

    兩個人看著彼此,一下愣了。

    傅禹鬆了手,簡覓夏默默擦嘴。然後她起身叫老闆娘結帳。

    傅禹搶先去埋單,說他叫她出來的,得他請。

    「走吧。」傅禹體貼地提起簡覓夏的畫筒,等她背上Nike網面小包,一起往公園走去。

    傅禹很高,皮膚是陽光曬過的麥色,這個年紀女孩們更喜歡白淨的像偶像一樣的男孩,但傅禹狗狗一般的眼睛和酒窩實在特別,女孩們私下都說傅禹像少女漫畫裡的王子。

    如果道明寺有花澤類一樣柔軟的內心,或許就是傅禹這樣子的。

    「書……」簡覓夏說。

    傅禹好似這才想起一般,從包里拿出兩本書,杏色的,書封上小字寫著《台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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