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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5:24:32 作者: 朵枝
    不過是強扭在一起的瓜而已,甜不甜的,大家都有自知之明。

    原本安靜的生活里,突然出現了一個冰冷陌生的聲音,換了誰也不會習慣。

    易辭洲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不動聲色地扭頭嗤了一聲,然後說道:「那就好。」

    「什麼意思?」舒晚抬頭問道。

    「既然都沒有什麼感覺……」易辭洲隨意地解開襯衣袖口的扣子,懶散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淡然說道:「那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

    易辭洲斂起眉眼,「我和你,不過是被一紙婚約強行捆綁在一起的人……」

    「我懂……」舒晚沉沉打斷他,垂下眼,聲帶震動,順著骨頭滲入耳朵:「我知道你厭惡我是爺爺硬塞給你的,而且我耳朵也不好,所以……」

    她頓住,嘴唇有些顫,又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雖然沒有抬眼,但她也能感受到易辭洲投過來的目光,就這麼深深地烙在她身上,等著她親口說出來。

    等了一會兒,易辭洲不耐煩地捏了捏眉心,問道:「所以什麼?」

    舒晚沒有再猶豫,直言說道:「所以你放心,在外人面前,我會是你溫柔的好妻子。至於你每天在幹什麼,甚至回不回家,我不會多管、也不會多問。」

    嫁給他,只是童年時期那暖陽之下的笑容和眼睛,她一直忘不了。

    她也不奢望能得到他全部的愛,可是等到真正結婚的時候,她才發現,那個年少風華的男孩,已經在歲月磨練中消退了原本的溫和,只剩下了冷漠。

    這麼輕鬆地就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這不是易辭洲想要的。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了數秒,彼此之間的呼吸和心跳都是那麼的清晰可聞。

    易辭洲眉頭愈漸緊蹙,他靜靜地凝視著舒晚,想從她那張姣好溫和的面容上想找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卻一無所獲。

    他問:「你開出的條件呢?」

    生意人,沒有條件,他不會接受。

    舒晚太了解這些商人的心思,人前人後都是兩張嘴臉,既有狠辣,也有冷漠。

    她抬頭,正聲道:「你在外面怎麼玩都行,別帶回家來,更別讓我看見。」

    這是個根本無法拒絕的條件,就算人前擺樣子他也會去做,易辭洲應允:「好。」

    二人不再說話,仿佛一錘定音。

    舒晚攥緊了拳,站起身來,沒有多看他一眼,便徑直朝二樓臥房走去。

    臨到樓梯的時候,易辭洲忽地喊住她,怕她聽不清楚,便揚著聲音道:「明天上午會有保姆來。」

    舒晚搖搖頭道:「我不需要。」

    「我決定的事,別跟我爭。」易辭洲略有不悅地站起身來,理了理襯衣。

    「我真的不需要。」舒晚堅持道:「而且我習慣一個人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親自選的……」易辭洲頓了頓,轉過臉來淡淡道:「……以前照顧過聾啞人。」

    那一瞬,猶如一桶冷水澆下。

    一聽到「聾啞人」這三個字,舒晚的心便止不住地開始顫起來。她明明戴上助聽器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跟他說話,可是沒想到,在他眼裡,根本就沒有把她當過正常人。

    她動了動嘴唇,一肚子委屈說又說不出來,只能努力壓著眼淚和鼻尖的酸意,一言不發。

    易辭洲掀了掀眼皮,耐著性子又說道:「這也是我的家,我總要有一個耳朵吧?」

    舒晚喃喃道:「耳朵?」

    「萬一哪天晚上房子燒了塌了淹了……」

    他放低了聲音,冷冷說:「……你又聽不見,我找誰?」

    話音剛落,舒晚陡然間就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液化氮缸里,一瞬間將她整個人都凍住了。

    殺人尚且可以無形,可傷人卻是在她原本的傷口上又硬生生剜出一塊肉,讓她眼睜睜看著骨肉分離。

    可是呢,易辭洲說的也沒錯。

    她確確實實就是聽不見。

    舒晚的下唇逐漸變得森白,她咬著嘴唇,努力不讓唇齒發顫,然後啞聲吐出一個字,「好。」

    說完,她緊緊抓著冰涼的樓梯扶手,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進了房間,陽光殘影早已消落不見,她拉上窗簾,摘下助聽器,又將房間裡的電視機聲音開到最大,便靠著床邊緩緩滑落坐在地上。

    視線逐漸模糊起來,眼淚早就止不住了。

    「耳朵有什麼用?」

    這個問題她已經問了二十多年了,問到自己都厭煩了,問到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個聾子了,可現實總是在不經意之間給她戳上一刀,又在傷口裡狠狠地攪擰了一番。

    一閉眼,又是兒時遇見的男孩,那個刻骨銘心的微笑,在她的記憶里,像被烙印了一般,怎麼也抹不去。

    ……

    從家裡出來,易辭洲走到地下車庫,用力打開一輛黑色大G的車門。

    坐進車裡的一瞬間,他煩悶地扯了扯領口,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撥了個電話。

    「具體地址發過來。」易辭洲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跟對面說話。

    也不知道對面在幹什麼,過了好幾秒才懶洋洋地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女聲:「易總,好久不見呀……」

    易辭洲眉頭稍稍一皺,隨即斂起眉眼,揉著指骨沉聲道:「把電話給廖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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