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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5:19:40 作者: Rigel
    穆政通終究是官場裡沉浮過幾十年的人,一朝自寒門學子坐到今日這北直隸的保第知府,其中艱辛自是只有他自己知曉。

    故而無論是手段還是眼色,穆政通顯然都有非同一般的參悟力。

    只要聽得順天來的曾哲說出這個「死」字, 接下來的事情究竟該怎麼辦, 穆政通心裡便已經有了自己的譜。

    這保第府是他穆政通的地盤。

    在這保第,沒有他穆政通想辦卻辦不成的事情。

    不料曾哲對他這虔誠的表態毫無反饋, 反而卻只是衝著他輕輕挑起眉:「機會倒的確是難得的機會。」

    「不過穆知府說什麼不辜負厚望的話,是不是未免太早, 也太自信了?」

    穆政通一滯, 目光不由得重新梭巡迴到曾哲身上。

    他忍不住微微疑惑:「大人,此話怎講?」

    曾哲輕笑一聲, 伸手扶向牆角的花架。

    府衙的花架一貫素靜, 通身皆是木製, 不點綴絲毫金玉之類的紋飾。乍一眼望去,這花架簡單又普通,尋常人家也能隨便見到。

    可若是靠近了仔細打量,才能看得出,這花架上飾有滿滿的雕花,低調而精細,花架通體更是由整塊黃花梨挖空而成。

    曾哲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上頭雕刻的鏤空雲紋,臉上好似蘊出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

    「穆知府連周家那幾個老弱婦孺都辦不乾淨,如今便要對付大理寺的人,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他笑得意味深長:「更何況,穆知府你弄沒弄清楚,這方岑熙究竟是什麼來頭?」

    「就算這保第的底盤牢牢握在穆知府手裡,卻也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打十三司的主意。」

    「若是十三司的人橫死在保第,順天那頭只怕是挖出屍骨也要查個死因出來。」

    穆政通登時皺起眉頭:「那姓方的是內衛?」

    話音才一出口,他已然覺得這事無比麻煩。

    難怪如今這案子能引得京中專門支個人來保第,原是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穆政通神色里透著藏不住的慌張:「難不成,內衛盯上了這保第府?」

    曾哲卻仍舊是不緊不慢。

    他百無聊賴地捻了捻架子上那水仙花的細長綠葉。

    「保第還入不得十三司的眼,不過穆知府的消息看來著實不大靈通了。」

    「十三司不盯著你們,錦衣衛盯住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穆政通又是一個晴天霹靂。

    「我聽聞如今寶興假票頻出,京中已經派發了人來保第查察。樊老闆自然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只等人一來……」

    穆政通的聲音越說越低,似是自己也琢磨過幾分不對勁來。

    「京中行事隱秘低調,難不成是有旁的變故?」

    曾哲嗤笑。

    「這案子發到錦衣衛手裡,是梁國公府的裴三主事。一行人前日便帶著案卷離京,如今恐已到保第兩日有餘了,怎麼?穆知府還全然不知?」

    穆政通聽得這話,眉頭霎時間皺得極深無比。

    如今事態,恐怕是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許多。

    這寶興錢莊坐落保第多年,是非曲直盤根錯節,根本經不住一番徹查。何況寶興錢莊與京中幾位大員來往密切,稍有不慎,

    如若他們沾到了如今這泥湯子的髒水,只怕京中還要來一招壯士斷腕,丟了保第這個車來保帥。

    到時候他便無疑是首當其衝,要立於危牆之下。

    穆政通的神色不由得斂了斂。

    他又起身衝著曾哲作了個揖:「如今年節尚未過,大人自京中一路勞頓而來,自然勞苦功高。」

    「這保第既是政通的地盤,便也是大人你的地盤,政通自然是都聽大人你的。」

    曾哲這才垂下眸子,假模假樣地伸手去扶穆政通。

    「穆知府,這怎麼使得?你是一方知府,大可不必折煞於我。」

    「十三司的人,就不勞動穆知府費心,你們只管去盯緊了錦衣衛。說實在不行,就讓樊老闆稍加損失,供幾個人出去,打發了裴三那伙錦衣衛再說。」

    曾哲一把掐下盆里盛放的水仙,擱在鼻尖下嗅了嗅。

    「這保第的水仙,就是白瓣金盞,香氣馥郁,比旁處長出來的好看。」

    「穆知府這既然有會侍弄這玩意的能工巧匠,那就別只讓這花只開一茬,不然就實在是萬分可惜了。」

    穆政通連連應是,忙不迭與曾哲道了謝。

    「事不宜遲,政通這便先失陪。」

    眼見著曾哲輕輕揚手,屋裡便又重新歸於靜謐。

    眼見得偌大的屋裡只剩下自己,曾哲才勾著唇角露出一臉不懷好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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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那院子塌了大半,葉氏自然是無心再睡。人群合著官兵,嘈嘈雜雜地搬樹,挖土,直忙活了一整宿。

    直到晨光熹微時分,跟隨裴恭到保第的錦衣衛才著人尋來。

    原是府衙已然聽聞他們到達保第的消息,故而派人迎到了客棧。

    裴恭把著腰間的刀,銳利的視線登時便往方岑熙身上瞟。

    方岑熙迎上裴恭的視線,似是頓時讀懂了裴恭心中所想。

    他輕聲哂笑:「方某若是要招呼府衙,前晚在客棧碰面時便該著人去說了。」

    「何需等到眼下?」

    裴恭輕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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