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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5:19:40 作者: Rigel
    ……

    人命關天,何況還是個小女孩。

    裴恭再顧不得多做猶豫,連忙逕自扔下刀,扒拉掉外頭的飛魚服,直直躍進河裡。

    那鷺河水是真的涼,難怪馬都不願意直接喝。

    饒是他身強體壯熟識水性,在冰冷的鷺河裡,還是被激得直想罵娘。

    裴恭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要是再見著方岑熙,他定要將這混蛋罵個狗血淋頭。

    怎麼不教女兒小心這鷺河湍急的水流?

    怎麼能讓女兒在這麼冷的水裡頭洗衣服沒有絲毫疼惜?

    怎麼能叫女兒為了撿漂走的衣服,就連性命都不顧了?

    裴恭扎進水裡,用盡全力追趕著水流。

    終於堪堪抓住小女孩的胳膊。

    岸上的尖叫一聲連著一聲,好在裴恭水性不錯,耐力也足,片刻功夫便將人從鷺河裡直接撈出。

    幸而小女娃只嗆了幾口水,雖然渾身濕得像落湯雞,但還尚且有意識。

    但她受的驚嚇顯然更勝嗆水,即便已經回到岸上,整個人還是怔怔愣愣的。

    午後的光雖照著他們,裴恭吁一口氣,還是忍不住打個寒噤。

    他側目瞥一眼波光嶙峋的河面,心下發誓這輩子也不想再泅這鷺河的河水了。

    不止這輩子,下輩子也不想。

    裴恭陰著臉,帶小姑娘回府換過衣裳,又著下人煮薑糖水給小女孩喝。

    趁著這陣子功夫,他還沒忘著下人從大理寺打聽清楚方岑熙的住處。

    等到國公府里的下人告知他那個甜水巷的確切位置,裴恭登時氣勢洶洶地便找過去。

    裴恭要找人去算帳。

    其實他原本也是可以不這麼生氣的,畢竟百密一疏,誰也不能時時看顧著孩子,這事點到即止。

    可他和方岑熙之間的舊帳太多了,多到他連挨個算都得花掉些精力。

    不管是進香海縣衙大牢過夜跟方岑熙有關,還是讓他花錢請客吃飯的,叫他在山上費心費力驅狼救人,還有方岑熙不省人事之後,他扛著人下山……

    最最重要,也最最讓他生氣的,還是莫過於方岑熙竟然不跟他說半個字,就背著他有妻女。

    裴恭覺得這些事根本不能細想,一想他腦子就突突的疼,就好像被扔進鷺河裡遭涼水又激過一遍似的。

    夕陽緩緩西下,小巷裡還似尋常時光,卻又有些不一樣。

    來往人群都瞧著方岑熙門前,那裡杵著個黑著臉的「惡煞」。

    人雖是通身貴氣,樣貌更是俊美英挺,可那眼神卻令人心生恐懼,不敢再多看。

    方岑熙同往常一般下職歸家,便見到裴恭領著小女孩,陰沉著臉,像要討債似的站在他門前。

    方岑熙不由得疑惑:「三爺這是……」

    他的目光很快又移到裴恭身邊的小女孩身上,隨即蹲下身輕皺眉頭,理了理小女孩的碎發:「歡歡?出什麼事了?頭髮為什麼是濕的?」

    裴恭睨著他厲聲道:「她才這麼大點,你讓她一個人去河邊玩水,洗衣服?」

    「鷺河的水那麼急,你是半點也不擔心她出事?」

    「方岑熙,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當爹的?」

    歡歡本就因為落水受驚,如今裴恭這麼一番疾言厲色,嚇得她頓如驚弓之鳥,最後索性「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不怕,不怕,歡歡不要哭了。」方岑熙卻不大動容,只還像往常似的,溫溫柔柔地幫歡歡擦掉眼淚,又幫她重新紮個小辮,「三爺為什麼跟你在一起?你慢慢和我說。」

    歡歡抽抽噎噎說不出完整的話,但此時卻明顯好似見到了親人,下意識朝方岑熙身邊依偎過去。

    她止了止哭,才犯了錯似的低聲道:「我把……我把我娘讓我去洗的衣服,弄丟了。」

    「我洗衣裳的時候沒看,那衣裳就順著水漂走了。」

    裴恭瞟著方岑熙,心下無甚好氣。

    方岑熙聽到這,心下登時也分明了這事端。

    他不由得輕輕皺起那副好看的眉頭,伸手扣住歡歡的肩:「所以,你自己下河去撿衣服?」

    歡歡抽抽噎噎道:「我不知道水裡那麼滑,我摔了一跤,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歡歡大概是在方岑熙身邊尋到了熟悉的安全感,於是也徑直打開話匣子:「衣服要是丟了,娘會難過的。」

    「只有小方哥哥你肯給我們五文錢洗一件,別人給娘的才兩文錢,我把衣裳弄丟了,我娘要洗好多件才能賠。」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裴恭表情一僵。

    他方才聽到了什麼?小方哥哥?

    這小姑娘管方岑熙叫哥哥?

    還不及裴恭再多反應,便又見得一個婦人模樣的女子忙慌慌從巷角跑來,忙不迭將小女孩攬進懷裡:「歡歡,歡歡……」

    「你沒事吧?你是不是想嚇死娘?」

    婦人見著方岑熙和裴恭,索性「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淚奪眶而出,幾乎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小方大人,人家說歡歡跌進河裡了,我……我不能,不能沒有歡歡。」

    「歡歡要是有個好歹,我也,我也活不下去了。」

    裴恭眼角一跳,滿臉問罪似的表情,頓時消弭於無形。

    縱使他一貫沒腦子,此時也定然看得出,這根本不是方岑熙的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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