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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5:19:40 作者: Rigel
堂屋圈椅,好茶水果地招待著,恍惚間不是被帶來問罪的嫌犯,反而像是個被請來的貴客。
於子榮見得裴恭落座,才關上門連連嘆著氣又拱拱手:「委屈三爺了。」
裴恭匪夷所思地撩眸瞥一眼,並未多置言。
於子榮便又道:「三爺是知道的,這地方人人都看得,這兩日只有三爺手裡帶著刀。」
「何況,這獄卒當初抓您時言語甚是不客氣,這是好些人都見著的事。」
「這事不管怎麼看,您都是……」
裴恭冷聲道:「有證據就抓,沒證據就去找,跟我在這廢什麼話?」
「你不是著人整天看著的麼、我在哪你們能不知道?」
於子榮默了默:「三爺誤會了,小縣是怕您再遇到危險,這才著人保護。」
「您才到香海幾天?怎麼次次泛牢獄之沖?這定然是有人刻意陷害。」
裴恭百無聊賴地坐在圈椅上,端著茶船玩上頭的杯蓋。
那蓋掩著杯沿幾乎要轉出花來,裴恭顯然沒怎麼認真聽他說話。
一旁的縣丞連忙上前,說是茶水涼了,替裴恭換上一杯。
趁著裴恭騰手的空檔,於子榮才又道:「三爺可曾想過?兩日前小縣的衙役為何會誤將您拿了?」
「正是因為有人誣陷告密,說得像模像樣,才將衙役們矇騙過去,否則給我們十個膽子,也定不敢朝您動手動腳。」
「如今雖說梁國公府是出了那檔子事,可國公爺終究還是先皇親封的爵位,哪裡能讓您在香海受這種腌臢氣?」
裴恭聽著這番危言聳聽,審視的目光游移去於子榮臉上,忍不住冷嗤一聲:「什麼叫出了那檔子事?」
「怎麼?」於子榮一怔,「裴三爺你還不知道?」
他擺擺手不再多言:「小縣冒昧,小縣實在冒昧了。」
「小縣別無他意,只擔憂您一次又一次糟陷,小縣也是被拉扯著一次又一次與您見罪,這最終會是誰得好處?」
「若是小縣猜得不錯,那方岑熙評事定跟您說小縣暴征橫斂,連著官銀案子都有貓膩難辭其咎吧?這真是天大的冤枉。」
縣丞也在裴恭身邊幫腔。
「您可萬萬不能被表象騙了,只怕有人是別有用心,拿您給我們這些地方官員做筏子,好邀自己的功業。」
「否則怎麼偏生您被抓,他卻不在?他所謂看到的線索,您當真看到了嗎?」
「人心隔肚皮,縣尊和您都是頂好的人,這是被遭千刀殺的人耍了。」
言外之意早已分外明顯,話里話外直指方岑熙兩面三刀。
按照這番言辭,絲毫也不難再細想。
方岑熙便是借著從縣衙撈人,一邊給縣衙立威,一邊在裴恭面前做好人,還能趁著裴恭在牢里的空隙,去構陷香海丟失官銀的案子。
「先前有前車之鑑,今日想來也是故技重施了。」於子榮語重心長,「三爺不能總是如此被動。」
裴恭壓了壓眉頭,忽又挑起視線瞧向那香海的縣令去。
胖頭鲶魚似的於子榮察覺到視線,忙又「情真意切」道:「還請裴三爺修書回京,說明這方岑熙用心險惡,請錦衣衛或大理寺出面,治他的罪,至少也該替換個人來。」
「我要是不寫呢?」裴恭百無聊賴地瞥著於子榮。
縣丞滿臉擔憂:「那可就不大好處理了,恐怕三爺又要招牢獄之災。這次人證物證皆對三爺不利,縣尊被折騰得疲於應付,恐怕沒法像上次似的輕輕巧巧地幫您了。」
案几上的松墨被灩灩得磨勻在端硯里,紫毫毛筆也規整在一旁。
縣丞急忙上前沾兩筆墨,殷勤地將筆遞進裴恭手裡:「三爺,不能再猶豫了。」
「您跟這個方評事不對盤已久,眼下先下手才能為強,如若不然,誰知您之後還要被坑害到何種地步?」
「縣尊對您講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誰為您好,您該是最能分辨。」
裴恭聞言,眉頭微微動了動。
於子榮見狀,轉眼瞧著縣丞,不動聲色勾起嘴角。
他們要抓的傻子,顯然不禁嚇唬,眼見得就要上鉤了。
於子榮笑道:「我說什麼來著,三爺是開明人,定然懂道理,不會胡鬧的。」
縣丞也忙朝於子榮搭了個殷勤的笑臉:「縣尊說的是。」
裴恭聽著那一唱一和,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毛筆在指尖轉兩圈:「既然如此,貴縣果真是受累了。」轉眼徑直在縣丞腦門上畫了個叉。
濃濃的墨汁滴落而下,隨即滴落在官員常服上,更將縣丞那張賊眉鼠目的臉染得墨漬闌干。
裴恭睨著他的愚態,忍不住笑出聲來:「幾句危言聳聽,當我是傻子?」
「你們若是有我殺人的證據,大不了來抓我便是。」
「於縣尊該不會是真以為我們裴家人都是嚇大的?」誰讓百姓流離失所,誰在城裡拿錢接濟孤乞,是個人都該看在眼裡,「我想信誰,想不信誰,輪得到你來教我?」
裴恭笑得森冷。
「就算方岑熙當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們又有哪點能勝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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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恭在縣衙折騰大半個時辰,最終還是全身而退。
待回到客棧,人群四下打量的視線仍沒從他身上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