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2023-09-10 15:14:17 作者: 失效的止疼藥
    張弛的眼眶裡含著淚,他死死盯著張軍和王慶蘭,看著他們鬆了口氣露出笑容,感恩戴德地沖男人鞠躬道謝,絕望地閉上雙眼。

    張軍和王慶蘭走後,張弛再次被送進了電擊治療室,接著像攤垃圾似的被扔進了禁閉室。

    禁閉室狹小逼仄,沒有燈,只有一個腦袋大小的天窗,被鐵欄杆封得死死的,被關在這裡的孩子吃喝拉撒都在這裡,整個屋子瀰漫著一股惡臭。

    「輔導員」把張弛扔進了禁閉室,臨走時狠狠踢了他兩腳,罵他變態同性戀。

    張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般。

    晚飯時,「輔導員」從門下的小口給了他一碗糊狀的菜粥。

    張弛沒吃,他把飯倒了,用力把塑料碗掰裂了一小塊,用不算銳利的尖角劃上自己的手腕。

    一刻鐘後來收碗的「輔導員」發現了異常,他們叫來「醫生」檢查張弛的傷勢,那「醫生」仔細觀察了張弛手腕上三道血肉模糊的傷口後,笑道:「有本事朝脖子大動脈上戳啊張弛,你這是幹嘛?畫紋身呢?這點小傷死不了,包紮一下,先把今晚的禁閉關完再說。」

    禁閉室里重新恢復了安靜,張弛靜靜地躺在髒污的地面上,感受著手腕上的鈍痛。

    他通過天窗,看見了夜幕上的星點,想起了跟文韶放晚自習一起回家的情景。

    然而,當「文韶」兩個字出現在腦海里時,太陽穴忽然傳來一陣針刺般的劇痛,張弛頓時蜷縮起身體幾欲乾嘔。

    那個可怕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還喜歡男的嗎?

    張弛縮成一小團瑟瑟發抖:「不喜歡了。」

    還喜歡文韶嗎?

    「不喜歡了。」

    17

    宗應弛發燒住院了。

    《西澗》有一段情節是張弛被矯正所其他孩子霸凌,他們把他關在男廁所里毆打,潑冷水,宗應弛穿著單薄的短袖,在深秋的天氣硬生生撐了兩個小時。

    打了點滴以後,宗應弛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夢裡他回到了跟葉韶懷拍攝劇情的那段日子。

    以前上體育課宗應弛是第一個抱著籃球衝出去的,但跟葉韶懷在一起後,他們倆就常常一起失蹤,班裡同學約籃球比賽,想叫他倆撐場子,結果人影都看不到一個。

    無人的器械室里,宗應弛把葉韶懷壓在牆角用力親吻。

    葉韶懷淺色的眼睛濕漉漉的,小鹿似的,宗應弛忍不住親上他的眼睛,故意欺負他說:「幹嘛這樣看我,喜歡我啊?」

    葉韶懷紅著臉,坦誠點頭:「喜歡……」

    宗應弛快瘋了。

    然而,當他想再進一步時,眼前的場景突然變得扭曲。

    宗應弛猛地從夢裡醒來,出了一身的汗。

    文韶消失了,周圍只有醫院蒼白的牆面和刺鼻的消毒水味。

    宗應弛終於想起來,文韶根本不存在。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文韶是假的,西澗是假的,初戀也是假的,但痛苦卻是真的?

    巨大的空虛感從心口處蔓延開來,吞噬著五臟六腑,宗應弛溺水一般大口呼吸。

    葉韶懷。

    葉韶懷。

    宗應弛躺在病床上,放縱自己思念葉韶懷。

    想著把他抱在懷裡的手感,想著親吻他嘴唇的觸感……

    他真的很想葉韶懷,想得全身都疼,如果不能見他,聽一聽他的聲音也好。

    於是宗應弛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在通訊里躺了兩個月的號碼,

    「嘟——」

    通了!

    宗應弛緊張又期待地等著,他又開始出汗了,掌心的汗水甚至沾濕了手機。

    幾秒後。

    「餵?」一個女人的聲音。

    宗應弛一句「韶哥」卡在嗓子眼。

    女人聽對面沒有聲音,又問:「餵?哪位?」

    宗應弛正要說話,突然聽見對面的背景音里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問:「誰啊?」

    「不知道啊沒有聲音,一個陌生號碼,打錯了吧。」女人掛斷了電話。

    宗應弛握著手機,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有溫熱的液體順著眼角流了下去。

    第5章

    18

    張弛一共在矯正所里「治療」了九個月。

    某天早上「輔導員」告訴張弛他能回家的時候,他正在食堂擦桌子。他掃了「輔導員」一眼,淡淡地說了句「知道了」,接著認真地擦完了每一張桌子。

    來到矯正所時張弛就沒帶行李,進來時一個人,出來時也是一人。

    張軍和王慶蘭正在矯正所門口焦急地等待,看見張弛的身影老遠就開始揮手,張弛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們,默默走近。

    「你受苦了。」張軍眼眶發紅,拍了拍張弛的肩膀,欣慰道,「不過治好了就行,都值得。」

    王慶蘭緊緊擁抱了張弛,聲音哽咽得很明顯:「我們寶貝瘦了。」

    張弛仍舊沒什麼表情:「不走嗎?」

    「走走走!上車,我們回家!」

    上車後,王慶蘭觀察著張弛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寶貝餓不餓?我們中午去吃烤鴨吧,你不是最喜歡吃庭壽閣的烤鴨嗎?我們現在就去,怎麼樣?」

    轎車開始發動,矯正所的大門越來越遠,張弛背過身,透過轎車後的玻璃盯著那扇破舊的鐵門,看著它在視線里逐漸消失。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