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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5:08:53 作者: 小修羅
總是在這種時候,在這種最需要一個肩膀供依靠的時候,尤良木會清楚地感知到——
自己需要唐雲乾。
從一開始,三年前,他對唐雲乾就不單只是愛慕和仰望,還有像植物需要陽光空氣和水一樣,他需要這個男人。
人也有種類之分,不同種類的習性是不同的。有人是龍是鳳,有人是老鼠是家畜,尤良木則是一隻爬行的蟻,一隻孤獨的、被迫自己獨立的蟻。
他本可以一輩子做著一隻小小的螻蟻,日復一日地爬行在泥路上,兩根細細的觸角晃呀晃,什麼都不用理。累了就原地停下來,做塊哀怨的木頭,歇夠了就繼續往前爬,麻木地、無聊地度過這一生。
可是唐雲乾出現了。
這個男人,像一輪灼熱的紅日,赤裸裸地晾在他面前,擋住了他這隻螻蟻原本的去路,引著他靠近從未見過的光和熱,給了他從未想過的希望。
他脆弱,唐雲乾就在他身前,供他挨著。他無力,唐雲乾就在他身後,讓他靠著。
只要有唐雲乾在,就天塌下來了也不用怕。這是他從小到大遇見的第一個可以幫他、救他的人,也是唯一一個。
久而久之,懶惰又毫無上進心的尤良木就開始想,自己這一輩子,是不是可以過得不一樣呢?
起碼,以後的與以前的都不一樣,世界是可以從此不一樣的。
可是後來發生了一件又一件事,他的觸角漸漸變得靈敏,在加深對唐雲乾依賴的同時,也同樣沒忘記,這個男人可以隨時將他丟棄,像丟掉一個易拉罐、一個垃圾袋一樣簡單。
他在大半年前就已經長了教訓。
呂娟還在重症病房裡觀察,尤良木暫時也不能進去探護,等透過玻璃窗看過了之後,他什麼都不能做。
醫生也讓他做好心理準備,以後可能長期會有這種病情反覆的情況,尤良木消化了會兒,不過心是放下來了,沒有像剛才那麼慌。
人面對的事多了、雜了,心臟也就慢慢抗造了、經得起折騰了。
唐雲乾從頭到尾依舊說話不多,也依舊一直陪著尤良木,等辦完各種手續事情,從醫院裡出來,夜已經很深了。
尤良木低了低頭,才發現自己一直被唐雲乾牽著,手沒分開過。
他知道自己該把手抽出來的,但偶爾脆弱、疲憊的時候,是放下防備、隔閡的時候,也有點眷戀難得能夠觸及的手心溫度。
尤良木遲疑了一下,讓自己多感受了兩秒,才慢慢地要把手抽出來,然而,唐雲乾卻收緊了手,不鬆開。
「……」
唐雲乾看著男人疲憊的面容,便連聲音也不覺放輕了些,「這麼晚了,從醫院回你家起碼要一個多小時。」
「……」
「今晚到我那裡住吧,離醫院近,明天你要來看姥姥,也方便些。」
「哎。」
這次,尤良木沒再拒絕,相比於一些無謂的、沒有意義的堅持,顯然姥姥更重要得多。
*
開了十來分鐘車程,很快就回到了唐雲乾的公寓裡。
時隔一年有餘,再次回到這裡,一踏進門,尤良木覺得這裡什麼都沒變,一絲一毫都沒有變過。
淺棕色的陶瓷漆地板,客廳中央的真皮沙發泛著溫潤的光澤,前面擺放了一個精巧的磨砂茶几,下邊鋪了一層雪白的羊毛地毯,入眼很溫暖。
茶几、吊燈、地毯、沙發等家具,依舊是從前他和唐雲乾挑的那些,仍在用倒是正常,可桌上的餐布、抽紙的牌子,還有玻璃瓶里的鮮花,這些需要定時更換易耗品,竟也一成不變。
這件屋子,就好像被原封不動地保存著,有人在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它過去的模樣,一點也未曾改變。
尤良木想起當初,他為了留在這裡,守住他和唐雲乾的痕跡,也不是沒掙扎過。
但掙扎未必有用。
他曾經也想占死在這個窩裡,就不肯挪了,哪怕谷之涵要伸一隻腳進來,他的屁股也要死死霸占住這個位置,不讓任何人來改變這個家。
到最後,是唐雲乾親自一腳把他踹了出去,那就無話可說了。
如今,尤良木盯著地毯上熟悉的藤蘿花紋,還在詫異。
身後的唐雲乾關了門,淡淡對他說,「客房沒清理過,你今晚先住主臥吧。」
尤良木一怔,轉過頭來,「啊?那乾哥你……」
唐雲乾不理解地看著他,那眼神似乎在說,你問的是什麼蠢問題。
確實,尤良木也覺得自己這話問得很蠢。唐雲乾是這裡的主人,自然會睡在自己的房間裡,難道還睡客廳?
一想到時隔這麼久,又再一次和唐雲乾同床,尤良木啞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半晌,他硬生生從牙縫擠出一句話,「我、我睡沙發就好了,客廳,呃,地方夠大……」
「客廳沒有暖氣,晚上冷,容易著涼。」
「啊……」
「你之後還要照顧姥姥,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要是生病了,沒人會替你照顧。」
唐雲乾講話總是很有道理,尤良木絞盡腦汁也找不出有什麼錯漏的地方。
他想,或許唐雲乾也只是一片好心,自己一個人在這邊想些亂七八糟不著調的,怕是把人好心當做驢肝肺。
唐雲乾陪了自己一晚上,很累了,算是仁至義盡,沒有哪家債主是如此心善的,自己不但沒說「謝謝」,還要再在這邊磨磨唧唧,豈不是寒了人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