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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5:08:53 作者: 小修羅
於是尤良木汲取自身經驗,跟保安大哥說了自己從小到大各種倒霉的經歷,語氣平平,但是故事性極豐富,感染力極強。
沒想到保安大哥聽後,哭得更凶了,那叫一個梨花帶雨面目全非,嚎著問:「操!兄弟,你怎麼也這麼慘?」
尤良木挺平靜的,「嗐,沒辦法,這種事情是命,又不是自己能決定的,聽天由命就好啦,走一步算一步咯。」
「聽天由命?好難。」
「那也只能這樣兒了,熬著唄,熬不死的,」尤良木擺擺手,「至於去死,更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保安一想,確實也是。
就這樣,倆大老爺們兒在這風雨飄搖的晚上互訴衷腸,交肘碰杯,一個痛哭流涕,一個淒悽慘慘。
再後來,回到家後,尤良木就把這件事跟唐雲乾說了,並問他,能不能把那位保安大哥雇回來。
「那位大哥吧,好歹在公司幹了十幾年,唉,也是因為生活和病情才會這樣的啦......乾哥,你能不能開個恩,讓他回來工作?」
唐雲乾聽後,少有地露出一個略微驚訝的表情,「為什麼?」
「就是覺得……他也挺慘的,家裡人治病要錢,生活狀況也很不好,但主要經濟來源斷了,不等於……等死麼?」
唐雲乾慢條斯理地翻閱著睡前書籍,語氣有些寒,「他差點把你打死。」
尤良木把下巴枕在對方的肩窩上,放軟了聲音,「哎,情有可原嘛……多少可以理解啦。」
唐雲乾則對此無法理解。
他認為仇將恩報是一種愚昧的行為,在他眼中,尤良木替曾經毆打過自己的保安求情,實在過於蠢笨了。
男人看了尤良木一眼,寡淡道:「在我看來,不可憐、不原諒每一個曾對自己造成傷害的人,是一個人最基本的人性。」
人在置身事外的時候,就容易暢所欲言,所以唐雲乾能如此理所應當地說出這句話。
但如果他有預知的能力,知道這句話日後會像詛咒一般應驗在自己和尤良木之間……
那此時,他一定會後悔對尤良木說出這句話。
「倒也不是吧,」尤良木撇撇嘴,把腦袋在唐雲乾的肩膀上拱了兩下。
唐雲乾可算笑了笑,「怎麼不是?」
尤良木向來是非常聽從唐雲乾的,此時卻難得與對方爭辯一二,「我也不是多可憐他,就是……就是能理解他。」
同類總是能理解同類,只有異類才不能相互理解,所有尤良木能理解那個保安,唐雲乾卻不能理解。
唐雲乾也不能理解尤良木。
不過他還是答應了尤良木,畢竟這不算什麼大事,只要打通電話給人事部說一聲就行了。
更何況,他很少拒絕尤良木的請求。
所以直到現在,兩年多過去了,尤良木還可以在這公司樓下看見這位保安。而保安對他的稱呼,也從「死無賴」變成了「尤先生」。
「再見了啊,以後常聚。」
告別了保安大哥,尤良木便要離開,他一個人走到馬路邊上,回頭看了那棟高聳入雲的建築。
剛剛才借給他二十萬的唐雲乾,此刻就在這棟建築的最高層,在那間最寬敞的辦公室里。
尤良木回過頭來,又低下去,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黑色的,有斑馬線穿過,被日光描摹得輪廓分明,末端與滿是髒污的帆布鞋緊密相連。
這才是,他脫離了唐雲乾之後,原本該有的模樣。
*
拿到錢之後,尤良木馬上去了醫院補繳費。
肝癌花費不少,進口特效藥和化療都很貴,況且他姥姥還年紀這麼大,不敢有半點閃失。但所幸,有了唐雲乾借給他的這二十萬,後續的治療算是有了著落。
至於這二十萬什麼時候還,該怎麼還?尤良木暫時還想不出來。
如果唐雲乾讓他像以前那樣,用屁股抵債,當然可以,只是他會覺得這樣還不清,因為自己現在的價值已不如從前了。
雖說從前的他也沒有多金貴,但起碼,除了滿足基本的生理需求之外,他多少能給唐雲乾一些心理上的滿足。
比如,唐雲乾看著他就能想到那個人,吻他就好比吻那個人,跟他上床就像跟那個人上床,跟他在一起就約等於跟那個人在一起……
這些額外附加的價值,能讓他這種出身的人不至於太廉價,算是有些利用價值。
但是現在那個人回來了,好好地呆在唐雲乾身邊,那就讓尤良木黯然失色,失去了他原有的價值。
可以這麼說,一夜之間,該商品大幅度貶值,從平價跳水式跌為廉價,保守估價……直逼廢品。
想來也好笑,他對自己屬性的認知,還經歷過一段漫長的認識,反反覆覆,並非一開始就明晰。
起碼一開始,他並不知道自己對於唐雲乾來說,究竟是什麼。
尤良木仍清楚地記得,自己去到唐雲乾家裡的第一天。
那是在兩年前,當時他剛出院,被保安打斷的腿還纏著石膏,需要拄拐杖。但頭上的繃帶已經摘掉了,換成了粘在額角上的一塊正方形紗布。
他應債主的要求,出院第二天就如約去了唐雲乾家。
「乾哥好。」
「嗯。」
尤良木愣愣看著唐雲乾,覺得資本家的樣子與自己之前見到的有所變化,一時有點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