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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5:06:44 作者: 小修羅
    那是一幅以藍白色調為主的抽象畫,極簡主義,卻似乎有種魔力,讓你一眼就能捕捉到裡面的精髓,靠著突出的神韻辨認出這是一隻白貓。

    旁邊還有趣地配上了一句三島由紀夫的名言:「人類最應該向貓看齊。因為再沒有比貓更冷淡、更無情、更任性,並且絕不任由人類擺弄的動物了!」

    牛可清盯著這幅畫一直看,久了轉過眼去,看見站在他身側的古伊弗寧——

    淺發藍眼瓷白皮膚,臉部輪廓精雕細琢,這個男人似乎也是一件值得欣賞的藝術。

    「你跟它好像,」牛可清忽然開口說道。

    古伊弗寧:「嗯?」

    牛可清向前一步,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畫,「你看它,高冷傲氣,還有雪白的毛色,就像茫茫天地里的一團雪絨。天上……有隻飛過的鳥為它銜了兩顆藍寶石,鑲嵌在貓的圓臉上,變成了一雙驚艷的藍眼睛。」

    古伊弗寧的眉峰挑了挑,像是聽見了什麼清奇的說法:「你是說,我像一隻貓?」

    「不像嗎?」

    「那你倒是說說,我是一隻什麼樣的貓?」

    「你啊?」牛可清繞著他走了半周,慢慢地觀察:「你是一隻愛沾花惹草、傲慢娼.淫的貓,毛色光滑又柔順,細長的鬍鬚有點扎,給人一種很神秘的誘惑力。」

    古伊弗寧低笑了下,以欣賞的目光看著牛可清:「很有趣,繼續說。」

    「還有你的那條尾巴啊,直直地豎起來,甚至越過了頭頂,驕傲地指向高空,誰都不讓摸。」牛可清故意瞥了眼對方的身後,仿佛那兒真長著一條貓尾巴。

    古伊弗寧唇角一勾,像只狡黠的貓咪那般笑了。

    展館的壁燈是亮白色的,在牛可清的眼鏡片上照出一條狹長的反光帶,古伊弗寧沒看清對方的眼睛,便歪了歪頭。

    調整角度再看過去時,那反光便猝然不見了,他清晰地看見鏡片後那雙黑色的瞳孔,被燈映出星點光芒,黑得像上好的油墨一樣發亮。

    黑眼睛的男人繼續繞著他,不徐不疾地把剩下的半周走完,「你有一種攜柔帶剛的美,總愛警惕地觀物察人。一雙眼睛很漂亮,藍得純淨無欺,令人難以抗拒,但我知道,裡面裝的全是乖戾的心思。」

    古伊弗寧被剖析得絲毫無差。

    他驚訝地站在那兒,與身後那副貓的畫像相得益彰。他們是如此的相像,也不知,究竟誰才是一幅靈魂的畫像,誰才是真實的縮影。

    甚至恍然間,古伊弗寧覺得自己真是從那幅畫裡跳出來的貓咪,躺平在解剖台上,任憑牛可清撥開他的毛,抓住他的尾巴,將他里里外外看了個透。

    一股寒意如箭尖般滲透進男人的尾髓。

    心驚之餘,他覺得有趣非常,以同樣的方式剖析牛可清,「如果我是貓的話,那你就是鳥,那隻飛過為我銜藍寶石的鳥。」

    牛可清饒有興致地笑了,「那你倒是說說,我是一隻什麼樣的鳥?」

    古伊弗寧沒有回答,他微微俯身,湊到牛可清跟前,那一雙高清鏡片後的藍眼睛微眯,細細地打量起牛可清的臉。

    ——認真得像在做學術研究。

    過了足足幾分鐘,他才直起腰來:「聽說過奎扎爾鳥嗎?」

    牛可清搖了搖頭,「沒有。」

    「它是生長在瓜地馬拉的一種鳥類,通體綠色的翎羽,眼睛是深黑色的,尾巴尖的翎羽很修長,你和奎扎爾鳥......給我的感覺很像。」

    牛可清托著下巴,一歪頭:「為什麼像?」

    古伊弗寧伸手,輕輕地摘下對方的眼鏡,深深地凝視著他的眼睛:「你的瞳孔很黑,眼角是一道流線型,給人一種......深邃感,就像森林裡一片幽暗的墨綠色,會不停地釋放氧離子,令身邊的人很舒服。」

    牛可清被他盯得臉發燙,好像聽見了什麼隱秘的情話,連嘴巴都磕絆了:「我、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鳥類……」

    「奎爾扎鳥是自由的象徵,」古伊弗寧將雙手別到背後,考究地講道:「據說,若是把這種鳥捕獲並囚禁在籠子裡,它就會立即死亡。」

    牛可清搶回了自己的眼鏡,重新戴上,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不自由,毋寧死。這點倒是跟我挺像的。」

    周遭無人,古伊弗寧湊到他的耳邊,低語著:「大家都知道貓吃老鼠,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貓其實也吃鳥。」

    那時的牛可清不知,古伊弗寧的話竟一語成讖。

    後來的他,真成了一隻奎扎爾鳥,被對一隻貓咪的愛囚禁了。

    求不得,也逃不走,一顆不再自由的心,就那樣死在了牢籠里。

    第38章 國王與蟻民

    「我對行走在你殘酷的藍寶石長袍邊上感到痛苦,我不是你的奴隸,但隨時會成為你的奴隸。」

    ——《馬爾多羅之歌》

    兩個人心無旁騖地逛了一整天,其中某個展館設了紀念品區,他們進去看了看,牛可清一眼就相中了展示架上的書籤。

    那是一枚薄薄的金箔書籤,僅有兩指寬、半掌大,形狀是一把鑰匙,上面帶著精緻的鏤空,是弗蘭其中一幅畫作的衍生品。

    「很漂亮,這書籤。」牛可清拿起它,微微仰著頭,將書籤高高地舉起來看。

    展品上方有一盞冷白的射燈,射燈的光正好穿過書籤上的雕花,像被切割開來的金色小方塊,細細碎碎地鋪在牛可清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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