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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5:09:08 作者: 陳可羞
    季明里伸手一抓,抓到了安玉的腿,又往下一摸。

    「你腳這麼涼?」

    安玉往他懷裡縮:「我冷。」

    季明里無奈,只好咬牙把安玉的冰塊腳夾在自己小腿中間,等緩過來後,他又拿起安玉的手搓了搓。

    安玉體寒,要是自個兒睡一張床,估計睡到天亮都暖和不起來。

    「我剛說的,你聽到了嗎?」季明里一邊搓一邊問。

    「聽到了。」安玉的聲音在耳朵響起,「季明里,我想跟你說的是,等京城這邊的事忙完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季明里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回哪兒?」

    「回豐陽縣,回浪浪幫派。」安玉說。

    「你不留在京城嗎?」季明里驚訝地問。

    「以前的我是京城人,但現在的我不是了。」安玉的語氣沒什麼起伏,以前說起這些,他會難受、會憤怒、會沉浸在仇恨中無法自拔,如今心裡有了期盼、有了更重要的東西,仇恨再也左右不了他的理智,「所有人都以為薛禮秋死了,那就讓薛禮秋死吧,以後我只是安玉。」

    季明里把安玉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裡,雖然安玉沒有表現出來,但他還是感受到了安玉的難過。

    告別跟了自己十幾年的身份,要說心裡毫無波動肯定是假的。

    「我在心裡列了一個死亡名單,之前想親手殺光名單上的人,可每殺掉一個,我心頭的恨都不減反增,他們的血濺在我的手上,洗不掉了。」安玉說,「杜宰相已是皇帝的眼中釘,皇帝必會將他拔除,等皇帝蓄滿了力,杜宰相的下場只會比死更慘,至於那些害死我爹的人,他們都是杜宰相的黨羽,即便我不出手,皇帝、被他們害得家破人亡的其他人也不會放過他們。」

    安玉的聲音很低,由於把臉埋進了季明里脖頸里的緣故,聽起來也很悶。

    「我不想再以那樣的方式報仇了,把自己也搭進去的方式。」

    季明里不知道該說什麼,語言在這個時候是蒼白的,聽著安玉的話,他也覺得難受。

    他心裡堵得慌。

    他幾乎夢完了安玉前二十多年的生活,安玉受過的苦、遭過的罪,他在無數個夜晚感同身受,即便針沒扎到他的身上,他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疼痛。

    「到時候我帶你回去。」季明里說,「你不想做回薛禮秋就不做,只要你願意,在我眼裡,你都是安玉。」

    安玉抬頭,在黑暗中用唇探尋到季明里的唇。

    季明里配合地張開嘴,任由安玉深入。

    然後——

    他隱約嘗到了自己的味道。

    季明里:「……」

    明早讓安玉多涮一會兒口好了。

    -

    冬去春來,天氣逐漸變得暖和,大家脫去了厚實的冬裝,換上了輕薄的春裝。

    院裡種了一顆很大的桃樹,隨著時間的推移,枯黃的樹幹慢慢抽出嫩綠的芽,然後芽變成葉,一片片、一簇簇,被陽光照得嬌翠欲滴,微風吹過,樹葉嘩嘩地響。

    在樹枝上開出粉色小花時,安玉讓羅楊從外帶來了一個人。

    那個人極為消瘦,幾乎瘦到皮包骨的程度,佝僂著腰,面色蠟黃,仿佛一年半載沒有睡上一個好覺,他畏畏縮縮地跟在羅楊身後,待瞧清楚堂屋裡季明里的身影后,他的表情猛地一震。

    「季明里?!」

    「尹山?」季明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詫異過後,他的怒火油然而生,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過去,一把揪起尹山的衣領。

    尹山原來和季明里差不多高,可如今竟比季明里矮了半個腦袋,他猶如一隻被人掐住脖子的雞,掙扎半天卻毫無反抗之力,只有臉色由紅變白、由白變青。

    季明里還什麼都沒做,尹山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好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這時,安玉喊了一聲:「季明里。」

    季明里也察覺不對,趕緊把尹山往旁一扔。

    尹山跟沒有骨頭似的撲到地上,張著嘴巴,哇地一聲嘔出一大口血。

    血是黑的,裡面有東西在動。

    季明里定睛一看,頓覺兩眼一黑,裹在那攤血里的活物是數隻長了腳的爬蟲。

    之前付滿和兩個衙差先後死亡,季明里就懷疑安玉會蠱,後來做了那些夢,他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但時間過去太久,他都忘了安玉會蠱的事。

    眼前畫面帶給他的衝擊不可謂不大。

    神奇的是尹山吐完血後,居然一副屁事沒有的樣子,手腳並用從地上爬了起來。

    季明里:「……」

    他認真打量一番,確定尹山沒事,至少還吊著一口氣。

    安玉看著地上的血,眉心都擰成了一個結,他喊來下人把血和血里掙扎幾下後便不動了的死物掃掉,才對季明里說:「我在拿他煉蠱。」

    季明里已經有所預料,聞言並未太多驚訝。

    「我初見他時,他病得半隻腳都踏進鬼門關里了,想不到如今被我煉了幾年的蠱,倒是頑強地活了下來。」安玉笑著說,「你們說奇怪不奇怪。」

    季明里看著尹山這副模樣,人不人鬼不鬼,心想尹山活著也和死掉沒有多大差別了。

    安玉坐在高位上,單手支著下巴,指尖在臉頰上一點一點,他的目光轉向季明里:「人在這裡了,你想怎麼處置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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