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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4:54:27 作者: 竹枳
    鄺靜語氣大開大合的,「你是指今晚不回來,還是明後天都不回來?」

    小孩子的聲音也在這時冒出來,「小舅舅,我想和你一起吃糕糕!」

    「奕奕聽話,小舅舅這會兒正在處理正事,」說完,鄺靜又問周隱,「你今天要是不回來,我就不給你留門了,我跟孩子睡覺早。」

    周隱盯著陸北檸那愈發粉潤的耳垂,若有似無地輕笑,「嗯,別留了」

    陸北檸肩膀一緊,回頭別彆扭扭地看他。

    周隱也不躲閃,眸子裡蟄伏的瀲灩情意,濃得幾乎要溢出來。

    本來電話都要掛斷,鄺靜硬是想到什麼又囑咐,「哎,你這次抓緊機會好好追啊,別再像以前一樣對不起人家,該賣慘賣慘,該舔就舔,我可不想看你到頭來真耍光棍。」

    「……」

    陸北檸不自在地別開臉。

    只聽身旁男人懶散地哼笑,「耍不了,放心吧。」

    電話就這麼掛斷。

    周隱喚了她一聲,「還差一邊沒塗完,過來。」

    陸北檸耳廓紅得足夠,但也還是順從地轉過身,趁著他指腹間的動作,問了句,「剛剛就是你說的表姐嗎?」

    「對。」

    周隱平聲靜氣地答,「小朋友是她七歲半的獨生女兒,叫奕奕,最近在家裡鬧騰得厲害,吵著來見我,我表姐這才帶她過來。」

    陸北檸問,「你這個表姐,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以前怎麼沒聽過。」

    藥塗完,被周隱收起來放好,「在我們分手後。」

    周隱側首,握住她掛著薄汗的左手,隨著悠長的聲嗓慢捻揉搓,「那會兒沛沛重病,醫藥費幾乎拖垮了引靈,我束手無策幾乎絕望,表姐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當年一切發生的那樣戲劇化,別說是現在神色詫異的陸北檸,就連當初的周隱都沒有預料到。

    還是鄺靜拿著周隱當年的出生證明,還有周隱母親鄺夢的身份證照片,才勉強說服。

    「你母親……」

    陸北檸身子坐直,不自覺地回握住他的如玉般蘊涼的指節,像情竇初開那般自然。

    在男人平沉的音調中,陸北檸第一次聽到關於他原生家庭的陳述——

    周隱的母親鄺夢,是帝都鄺氏集團的私生女,雖是這麼說,但她在鄺家極不受待見,從來也撈不到什麼好,索性高中畢業毅然決然考到北潯來上大學,也因此與周隱的父親周如海相戀。

    那個年代,大學生本就稀缺,即便周如海只是高中畢業,也沒讓人覺得這段戀情有多麼不平衡。

    畢業後鄺夢當了本地一所初中老師,周如海則接了家裡的飯碗,在一個國企的廠子當車間副主管。

    在當年,這樣的結合在外人看起來簡直合合滿滿,就連鄺夢自己都很知足,她渴望有個自己的家,所以剛結婚沒多久,鄺夢就生下周隱,然而她沒想到,這一切只是她人生厄運的開始。

    周如海第一次家暴那年,周隱才一歲。

    小奶糰子什麼都不知道,只能坐在床上哭,哭累了,周如海也打完了。

    鄺夢抱著小周隱,毅然決然要離婚,周如海就當著所有鄰里鄰外,給她下跪磕頭,求她原諒。

    那些年,女性意識還沒有如今這般覺醒,三姑六婆好友親朋的勸導都是他知道錯了,日子還是能好好過的。

    再加上周如海不家暴時那副溫潤的好模樣,鄺夢一心軟也就答應了。

    然而家暴有第一次就有第一百次,鄺夢這一將就就是十年,徹底分崩離析的時候,她已不堪重負。

    她走的時候,只跟周隱說了一句話,那就是你要好好的。

    周隱以為她只是出了一趟遠門,可鄺夢卻再也沒有回來,再後來,周如海就娶了第二任妻子,也就是周沛的母親,被周如海失手弄死的可憐女人。

    後來周如海鋃鐺入獄,從鄉下過來的奶奶,才知道自己兒子造下多大的孽,最可憐的就是兩個孩子,一個剛剛高三,一個也就十歲。

    一個老婦人,就只能靠著做一些零工養活他們,就是這種環境,造就周隱格外早熟的性格,也讓他放棄清北,選了有額外助學金的北科大。

    聽到這裡時,陸北檸眼眶已經不能自已地紅了。

    周隱雙腿微敞,靠在不鏽鋼椅背上,面色划過一絲頹然不羈,「再後來的事,你也知道個七八,我和林寶念開了工作室,把妹妹接過來,放在身邊照顧。」

    「至於我母親,如果不是鄺靜,我已經很難想起來了。」

    「她告訴我,說我母親離開北潯後去了國外,沒幾年就生了重病去世,彌留之際最惦記的人就是我,於是才拖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也就是鄺靜的父親,讓他們幫忙找我。」

    陸北檸聲音飄忽地問,「你恨她麼。」

    周隱聽聞,黯然地笑,搖頭又搖頭,「我要感謝我的母親,謝謝她留下的那一封信,不然鄺靜不會找到我。」

    「是她幫我和沛沛再續上一點苟延殘喘的時間,也是她供我出國讀書,讓我有回國拼殺的底氣。」

    他看向陸北檸,那雙淬亮的眼裡,有劫後餘生的慟然,「如果沒有這一切,就不會有現在站在你面前,訴說這一切的周隱。」

    「不瞞你說檸檸,」

    男人嗓音啞得厲害,「我現在依舊覺得我在做一個很不真實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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