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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4:54:27 作者: 竹枳
    只聽周隱閒閒散散地應了聲,柔聲低語般,輕念了念她的名字,「檸檸。」

    大概是太多年沒有聽到這個聲音用這個語調叫她小名,陸北檸心頭生生一凜。

    恰好一個紅燈。

    周隱明目張胆地偏頭看她,綿長灼灼的視線仿佛能把她所有的謊言燙穿,「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一撒謊,右邊的眉毛會比左邊高一點?」

    這句話。

    六年前周隱和她說過一次。

    是在歡好的時候。

    周隱問她喜不喜歡,陸北檸表情豐富地說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

    後果就是換來周隱一邊含混地吻她,說出這句拆穿她的話。

    陸北檸像是一瞬間被記憶拉入旋渦,神色倏地沉默下來,也因此後知後覺地發現,人類的記憶遠比人類本身來得堅韌不可摧。

    她好像從來沒有忘記過周隱,也從沒忘記過兩人如膠似漆的那半年。

    綠燈亮起。

    周隱重新發動車子。

    很長的一段路途里,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想讓氣氛變得輕鬆一點,周隱放了首陸北檸愛聽的英文歌,卻不曾想,正是這一點體貼,點燃了陸北檸積鬱已久,所有的不滿。

    她偏頭,眸里凝了冰似的看向駕駛位上的英俊男人,「所以你就是為了求證這種無聊的事過來。」

    察覺到她語氣里的溫度流失。

    周隱原本稍稍痛快的心情驟然跌入谷底,就像手捧著一隻一碰就會碎的冰雕製品,謹小慎微,生怕失去地看了她一眼。

    然還未等他尋到撐得住僵局的解釋。

    陸北檸再度開口。

    她笑著,笑裡帶著一抹從未對他展現過的鋒利與諷刺,「周隱,用不用我提醒你一下。」

    「……」

    「我們早就已經沒關係了。」

    「……」

    「甚至連朋友也不是。」

    這話說到最後,尾音也輕飄。

    可灌入周隱的耳朵里,卻像力道千金的重擊,砸得他生靈塗炭。

    第50章 卑劣的掠奪者

    陸北檸曾在網絡上看到一句的話。

    大意是形容那些回來破鏡重圓的人, 並不是他們有多深情,被挽回的人有多讓人難忘,而是他們在外面逛了一圈, 到頭來發現, 騙來騙去, 還是留在原地的那個最好騙。

    她覺得這話用來描述她和周隱現在的境況再合適不過。

    這六年來, 除去早年校內的一些傳聞,她對周隱的生活一無所知,也不知道這麼長久的歲月里,他有沒有過別人。

    但有一點, 她很確定, 那就是周隱並沒有那麼深情,她對他而言也遠不值得念念不忘。

    不然當初他也不會那麼果斷地提出分手, 事後哪怕連句歉疚的問候都沒有, 就徹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陸北檸在那段時間異常痛苦過, 糾結過,甚至也萌生出想要再找他把事情說清楚的衝動。

    但當她把原來的電話卡插上,發現身邊幾乎所有熟人都聯繫過他,唯獨沒有周隱時,就已經明白。

    那就是自打兩人分手的那一刻開始,這段感情就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的結束。

    她沒有像孟芷音或者林寶念一樣, 在分手後依舊和前任互相糾纏了相當長的一段時光。

    也許在周隱心裡, 她壓根就不配。

    至於他為什麼又在會六年後再度「揪著她」,可能就是因為, 她像那句話里所說的,騙來騙去,還是覺得她最傻, 也最好騙。

    陸北檸說出這句話時,依舊掛著心灰意冷的笑,笑得如同電影裡把感情拋諸腦後無懈可擊的女主角。

    車窗外。

    是流光溢彩又川流不息的街景。

    她努力睜大眼睛,視線像是想要從中努力抓到什麼,卻依舊抵不住眼底泛出的一點濕意。

    三句刀子似的話,一句扎得比一句深,周隱卻從始至終沒有回答一句。

    利落如刻的下頜線蓄力般緊繃著,男人漆沉冥冥的眉眼裡有光影流過,但更多的,是無法言說的晦澀波濤。

    不是不想說。

    而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意料之外的重逢,情難自禁的招惹,他還沒來得及準備好,就像失了智一般,把兩人逼到這番境地。

    直到前方佇立在夜色中,已經不再霓虹閃爍的隆達廣場映入視線。

    陸北檸如釋重負地啟唇,「我到了。」

    車輪碾在雪地上。

    隨著緩緩停下,壓出吱呀吱呀清脆的聲響。

    陸北檸毫無留戀地解開安全帶,在推開車門的前一秒,忽地聽到周隱磁沉低啞的嗓音,「是我對不起你,檸檸。」

    他的調子很沉。

    如同沒入海底,窒息之前,湮滅出的無望信號。

    完全不似從前那個意氣風發,清冷桀驁的天之驕子會說出的話。

    從沒想過時隔六年,還能親口聽到他道歉,陸北檸深吸一口氣,肺部輕盈。

    幾秒後。

    淡聲道,「沒關係。」

    隨著她的話音,英俊清雋的面龐側首過來,在一片夜色寂靜中,無聲凝望著陸北檸。

    陸北檸輕笑了聲,「我早就不在乎了。」

    說話間,她轉過頭,坦蕩與周隱對視,那看似平和眼神全是殘忍的假象,「也希望你不要再這樣粗心大意在我這裡落下東西,我開的是咖啡店,不是收容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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