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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4:23:16 作者: 少尹
    「幫你?」

    「嗯……幫我將這件事,全盤推到耐重妖的身上。」

    第14章 塵歸塵,土歸土

    當時的任玄言年輕,又是青雲山引以為傲的天才弟子。

    年少得志的他,多少都有些心浮氣躁,做事飄在天上,不沉穩,急功近利。

    「我會到處找吃露水的妖怪,也是因為想要快點飛仙。」他垂著雙耳,望著篝火出神,「誰能抵抗這種輕而易舉就到手的修為呢。」

    他途徑洛陽,正好遇到了王煌,一眼就瞧出他身上沾染的微微的妖氣。於是就有了之後《貓妖錄》「王煌篇」的故事。

    「你繼續說。」沈慕瓊問,「你按照那個聲音說的去做了,之後呢?」

    「之後,確實如她所言,假的故事被傳了出去……」

    但任玄言自己沒能落到好處。

    這無緣無故的出手相助,果然是有代價的。

    「她是只貓妖,她威脅我,若我不能每月帶來一個凡人供養她,她就要把這件事散播出去,讓我成為仙門恥辱。」任玄言說到這裡,頭垂得更深了。

    他看著自己的兩隻爪子,忽然抬頭:「我供養了她三年,每月送一個人給她,我!我!」

    「你以為你能騙過蒼天,最後發現只是騙過了你自己?」沈慕瓊蹙眉。

    身在仙門,修為突破皆需功德,每月抓一個無辜的凡人,就算是大羅仙尊也得墮入魔道。

    被說中了後續一切的任玄言,啞然失色地望著沈慕瓊。

    他不僅突破晉級失敗,還全身經脈逆行,金丹碎裂,從青雲山引以為傲的弟子,變成了一個廢人。

    直到那時,任玄言才如夢初醒,真正意識到自己到底幹了什麼。

    「我心有不甘。」他說,「我想找那貓妖。」

    沈慕瓊眯著眼睛看著他:「你經脈逆行,修為盡毀,還不如一個凡人孩童,你拿什麼復仇?」

    說完,她自己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愣了一下:「你該不會是……」

    該不會是自願捨棄了自己的身體,化了妖?

    凡人想要成仙,難於上青天,想要入魔,難度和成仙也差不了多少。

    只因兩者都需絕對的實力做為前提。

    相比之下,化妖就簡單多了,只需要滿足三個條件。

    第一是肉身將死,第二是手邊有能用的妖丹,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需要有肯接納他成為新成員的族群。

    顯然,任玄言都滿足了。

    果然,就聽他冷笑一聲:「那副身子,要來何用?就是你想的那樣,我自己捨棄了自己的身體,成為了貓妖一員。」

    沈慕瓊驚呆了。

    「一步錯步步錯,我沒得選,我沒得選啊!我只是想奮力一搏,起碼安慰自己……可是,我成妖之後,才知妖怪艱難。」他話音漸小,近乎呢喃,「只吃露水,想要活下去都很難,更別提報仇,仿若痴人說夢。」

    「那你成功了麼?」沈慕瓊問。

    「沒有。」任玄言搖頭,「她失蹤了。」

    沈慕瓊終於懂了。

    「你和你的師弟二人,在客棧殺了陳木生,就只是為了引我追查「王煌」的事情。你以為咒禁院有關於那貓妖的記載,你只是想要利用我幫你找到你的仇敵。」沈慕瓊冷冷道,「是這樣麼?」

    面前的白貓沉默了很久,終於點了下頭。

    他的目標早就不再是秦玉然了。

    當他自己從高高在上的雲端墜落,從天之驕子變成他眼裡曾經不值一提的螻蟻,他才終於發現,各有各的無奈,各有各的艱難。

    生存不易,他作為修士的時候,卻不理解這最淺顯的道理。

    所以他修為盡毀,所以他黯然隕落。

    萬般皆是定數。

    「我確實是要利用你,但是陳木生不是我們殺的。」他說,「我只是口述了故事,讓他寫了下來而已。說來湊巧,那通判到任的時候,我熟睡中聽到一聲怪響,踩著房梁瞧過去的時候,陳木生就已經死了。」

    任玄言坐在地上,將尾巴貼身盤起,回憶道:「當時他仰面躺在床上,渾身的血液都被抽乾了。我就想著乾脆利用他的死,把咒禁院引過來。」

    他舉起前爪:「我故技重施,按照當年布置了現場,還在他腰腹上踩了許多腳,踩成一個大爪子的模樣。」

    篝火映照著沈慕瓊的面頰。

    她心情五味雜陳。

    這案子查到最後,居然是個「順水推舟」?

    她不得不佩服這隻白貓,目標明確,手段直接的作風,真是過了三百年也沒變。

    「也就是說,殺死陳木生的另有其人?」

    「我所言句句屬實!」

    篝火琵琶作響,兩人之間沉默了很久。

    沈慕瓊乾笑一聲:「你可真是厲害,算盤打到咒禁院的頭上,我執掌青州這麼久,你是第一個。」

    「實屬無奈。」他說——「三千大千世界,因果相連。我已經受夠了這幅身子,我日日要躲著那些殺紅眼的凶妖,又要躲那些想走捷徑的修士,我受夠了,受夠了……」任玄言扯著嘶啞的聲音,咬牙切齒,「我一定,我一定要找到她!我要了結了這樁因果。」

    世間因果,生於執念,終於了卻。

    跨越了三百年,他歷經冷暖,才敢於直面曾經的錯誤,可為時已晚,他早已經沒了能親手糾正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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