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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忘初心

2023-09-10 14:11:01 作者: 卓牧閒
    工作要留痕,開會要拍照。

    雖然拍了不一定能用上,但萬一哪天需要呢?

    在曹娜的提議下,小姐姐們全換上了「陵海禁毒」的工作服,先跟張宇航、余錦澤、劉海鵬和藍豆豆在「陵海禁毒」的背景牆前,請韓昕幫著拍了一張「全家福」,然後圍坐在小會議室的會議桌邊繼續拍。

    「豆豆姐,韓隊怎麼不拍?」

    「是啊,剛才拍大合影,怎麼能沒韓隊!」

    「他吊兒郎當,連警服都沒穿,怎麼拍?再說他不上相,拍出來也不好看。」

    藍豆豆回頭看了一眼「孽徒」,一臉嫌棄。

    韓昕今天學聰明了,專門找來一個筆記本,微笑著放下筆:「我以為周六不用穿警服呢,而且我確實不上相。」

    張宇航知道余錦澤不喜歡參加接下來的會議,能上來露個臉,一起拍幾張照已經很不容易了,立馬接過話茬:

    「老劉,豆豆,余教很忙,我突然有個想法,趁余教在一起商量下。」

    「張大,什麼想法?」劉海鵬抬頭問。

    張宇航環視著歸隊的新同事,笑道:「這工作服看著還行,穿著很精神。而我們的工作,包括工作單位,都具有一定特殊性。尤其我們幾個,穿上警服就是民警。

    一個民警去各成員單位開展禁毒活動,甚至去檢查、考核人家的禁毒工作。雖然這是我們的工作職責,雖然人家表面上不會說什麼,但心裡肯定會多多少少有一些想法。」

    區禁毒委的成員單位包括那麼多局委辦,張區長去人家當然要給面子,畢竟是區領導。

    如果政委和副局長去,人家想給面子就給,想不給就不給,畢竟你的單位級別和行政級別又不比人家高。禁毒大隊民警去就更不用說了,因為完全不對等。

    想到這些,劉海鵬笑問道:「張大,你是說再訂做幾身工作服,以後只要是以禁毒辦名義開展工作時,都穿工作服不穿警服?」

    「我就是這麼想的,並且這麼做也是對人家的一種尊重。」

    張宇航話音剛落,藍豆豆就笑道:「行啊,我剛才就後悔怎麼不多做幾身呢。」

    曹娜忍不住問:「張大,劉隊,能不能幫禁毒科普教育館的小司訂做一身?她雖然不是禁毒專干,不拿禁毒辦的工資,但她做的就是禁毒工作,而且天天做。」

    禁毒科普教育館是區司法局和新公街道共同投資興建的,現在歸新公街道司法所管。

    自建成投入使用之後,接待了近萬幹部群眾和中小學生,為陵海禁毒作出了巨大貢獻。

    禁毒辦和分局沒出一分錢,光顧著「白嫖」人家的成績。

    上級有領導來督查檢查參觀調研,就往人家那兒帶。

    需要上報禁毒宣傳教育相關的成績,就打電話跟人家要材料。

    仔細想想,確實有點不好意思。

    張宇航指指藍豆豆:「小曹這個提議好,不但要幫小司訂做一身,也要幫科普館的付館長訂做一套。」

    「沒問題。」藍豆豆趕緊記了下來。

    劉海鵬的思路突然開闊了,不禁笑道:「張大,獎勵的那點錢,反正不能作其它用途,我看不如多訂做幾身工作服。

    接下來我們要搞好幾場大活動,禁毒協會成立儀式,禁毒基金會成立儀式,都要請領導出席,都要請領導講話。」

    「多訂做幾件,留著領導出席活動時穿?」

    「還有義工聯和幾個志願者團體的負責人,未來的禁毒協會會長、副會長,禁毒基金會的會長、副會長,褲子就不用訂做了,只訂做上衣,有多少錢就訂做多少,把那點獎勵花掉就不用再惦記了。」

    張宇航沉吟道:「我們穿工作服,讓領導穿馬甲,是有點說不過去。可衣服有大小,萬一不合身呢。」

    藍豆豆不假思索地說:「黃書記和張區長的身高在那兒,反正是上衣,看一眼就知道,量都不用量。至於義工聯的王姐和其他幾個志願者團體的負責人,我們可以打電話問問她們穿多大號的。

    如果還有錢剩,就多做幾件偏大點的,到時候不管誰來都可以往身上套。領導們不會貪這個小便宜,參加完活動就會換下來。反正有更衣室,有衣櫃,洗洗熨熨,可以反覆用。」

    「好,就這麼定!」

    他們把能想到的全想到了,並且花得是自己的獎勵,哪個領導不喜歡?

    余錦澤突然發現之前腦子裡只想著破案,從未往這方面想過,甚至覺得眼前這幾位曾經的部下業務能力一般。

    現在終於意識到禁毒不只是破案,一個辦案很厲害的民警,不一定是一個稱職的禁毒民警。

    就在他回到五樓的辦公室,坐在電腦前感嘆張宇航前途無量之時,禁毒辦「實體化」之後的第一次會議正式開始。

    第一個議程是請小姐姐們述職,相當於請她們匯報過去這幾年的工作。

    在禁毒辦的預決算公示文件中,她們是專職禁毒社工,是各街道的禁毒專干,但過去幾年的工作包括卻不僅限于禁毒。

    「吸毒人員的信息情況摸底調查、登記造冊,高、中、低風險評估,入戶走訪,幫扶和尿檢這些,也只有尿檢真正落到了實處。」

    高個子小姐姐錢尚紅偷看了一眼張宇航和劉海鵬,苦著臉道:「不是我不願意去做,主要是總聯繫不上吸毒人員,不是電話空號,就是住址經常變更,病史也大多缺失。」

    張宇航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嗯,接著說。」

    「再就是街道總把我調來調去,這四年我在三個社區幫過忙,做過宣傳文化幹事,負責過綜治、司法、信訪和婦聯、計生,反正是什麼活兒都干……」

    「常惠,到你了。」

    「張大,劉隊,我的情況跟尚紅差不多,剛開始協助拆遷,後來去社區負責民政、科普文體、環境衛生和團委,再後來被調到高新區黨群局幫忙,就是搞宣傳,負責運營黨群E站微信公眾號。」

    ……

    她們的基層工作經驗一個比一個豐富,在基層練就了「十八般武藝」,街道和社區的那些工作,沒有她們不會的。

    最厲害的當屬常惠和許夢艷,一個相當於融媒體中心的編導、記者、攝像和後期製作,不但負責運營高新區黨群局的微信公眾號,而且拍攝剪輯了好多宣傳視頻。

    一個被輾轉借調到濱海新區招商局,走南闖北招商引資,不知道參與籌備過多少次招商引資推介會和經貿洽談會。

    全是幾個新區和街道、鄉鎮急需緊缺的人才,要不是黃書記發話,想把她們召回來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美中不足的是,副業乾的都不錯,主業幾乎全荒廢了。

    張宇航和劉海鵬開始跟她們談初衷、聊情懷,比如當初為什麼選擇應聘禁毒社工,而不是去應聘其它政府購買的崗位。

    因為她們全是大專以上學歷,有兩三位甚至是本科,而且家庭條件都不錯,並非沒有別的選擇。

    常惠一臉不好意思地說:「當時覺得吸毒的人很可怕、很神秘。覺得這份工作幹起來雖然不容易,但很值得,能成就他人,也能成就自己。」

    「小錢,你呢?」

    「我記得那會兒宣傳時有個標語,說禁毒社工就是靈魂的擺渡者,感覺這份工作很神聖。就不顧我爸我媽反對,跑去應聘了。」

    藍豆豆笑道:「尚紅,我記得你當時寫過一首詩,我還採訪過你,在陵海禁毒公眾號上發表過的。」

    「豆豆姐,你就饒了我吧,能不能別提我的黑歷史……」

    錢尚紅一臉尷尬,連連求饒。

    今天這個會就是要統一思想,讓她們不忘初心的。

    張宇航早有準備,翻開筆記本,抑揚頓挫地念道:「在懸崖邊緣,我是一條韁繩,拉住搖搖欲墜的靈魂;在毒品面前,我是一柄利劍,斬斷惡魔伸出的尖爪……」

    「張大,求求你,別念了!」

    「寫得挺好,才華橫溢,這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豆豆已經跟廣告公司說了,設計一張禁毒社工的宣傳海報,就用你這首詩。」

    張宇航合上筆記本,話鋒一轉:「我知道大家都是有情懷的人,不然不會從事禁毒工作。這份工作確實不容易,但只要干好了,真的很神聖,真的能成就別人,也能成就自己。

    我們平時雖然接觸不多,但也打了好幾年交道,我張宇航是個什麼樣的人,劉隊和豆豆是什麼樣的人,相信大家都知道。

    小韓剛到單位沒多久,以前主要是我們三個。我們三個平時聊到工作,說得最多的就是干工作要有良心。

    比如手頭上的這些工作,完全可以很輕鬆地糊弄過去的,弄虛作假誰不會?但我們不能只是應付檢查,要把良心擺在第一位,真正做點實實在在的事,畢竟少一個涉毒人員,就能拯救一個家庭!」

    老張同志的人品還是很堅挺的。

    小姐姐們深有感觸,紛紛點頭。

    連韓昕這個路人甲,聽著都有幾分感動。

    「之前的工作沒幹好,不能怪大家,因為受客觀原因的影響太大,事實上大家都很盡力。

    常惠,我到現在都記得,你剛從事禁毒工作時正好是夏天,有一次入戶走訪,吸毒人員是個男的,只穿了一條內褲,把你嚇得趕緊跑!」

    「我還記得尚紅被一個吸毒人員威脅,一打電話就叫囂著要殺尚紅全家。

    夢艷剛參加工作時更委屈,入戶走訪時先是被管控對象辱罵,後來甚至被那個混蛋給打了……」

    一件件,一樁樁,娓娓道來。

    女同志都是感性的,竟被他說得熱淚盈眶。

    「以前我們什麼都不懂,只知道依葫蘆畫瓢,說起來是整合了社區綜治專干、社區民警和禁毒社工三方力量,通過逐一調查、走訪,準確掌握戒毒(康復)人員的基本狀況及回歸指數,制定個性化回歸計劃,嚴格尿樣檢測、戒毒情況匯報、幫教談心等等。

    事實上效果並不好,說到底是不知道理論結合實際,通過這些年的摸索,以及上級對禁毒工作的更加重視,我們要對今後的工作進行調整,要結合陵海實際,要有創新……」

    對於工作怎麼調整,韓昕早知道了。

    六個專職社工,不用再像之前那樣給幾個新區或街道、社區干雜活,兩人一組,每組負責二十幾吸毒人員,一心一意地對轄區內的吸毒人員進行動態管控和幫教談心。

    之前應上級要求在各街道或社區開設的那些工作站,平時又沒人去,只保留市中心的洋港社區那一個。

    吸毒人員如果不願意在家談心,可以去洋港社區談。

    上級如果來檢查社區戒毒(康復)工作,就往洋港社區帶。

    考慮到不可能天天圍著那八十幾個戒吸人員轉,就算你不嫌煩人家也嫌煩,所以要在禁毒宣傳上做點文章。

    不但要在藍豆豆領導下開展各種宣傳教育活動,而且向新媒體進軍。

    給許夢艷施展的舞台,讓她發揮專業優勢,在幾個短視頻平台註冊「陵海禁毒」的號,拍攝、製作、發布禁毒短視頻,禁毒宣傳要立足陵海,走向全國!

    至於「陵海禁毒」微信公眾號和微博,則專門用來發布包括各成員單位在內的陵海各部門,開展禁毒活動的新聞。

    一來就發高大上的工作服,又推心置腹的談心,眼淚都被他給說出來了。

    張大甚至承諾要去找區委區政府和人社局、財政局,看能不能申請區里針對禁毒社工制定一些政策,比如把出色的禁毒社工納入區裡的C類高層次人才,給予職業津貼……

    總之,這份工作很神聖,極具成就感,前途一片光明。

    雖然一樣是畫大餅,但格局比楊彪悍大多了。

    韓昕正感慨張宇航擁有的平台、資源和人脈,一樣不是楊彪悍所能比擬的,會議進入第三個環節,由他來組織培訓。

    見張宇航和劉海鵬都拿起筆,準備做記錄,韓昕苦笑道:「各位,我不但沒做過禁毒社工,沒有相關的工作經驗,而且沒什麼文化,讓我來講,真是趕鴨子上架。」

    「沒關係,有什麼說什麼。」

    「是啊,這兒又沒外人。」

    「好吧,我就針對剛才大家是怎麼開展禁毒工作的,聊聊我個人的一點想法。」

    錢尚紅、許夢艷等人基層工作經驗豐富,不認為他這個年輕的警察能有什麼高見,但見張宇航、劉海鵬和藍豆豆都那麼認真,只能微笑著洗耳恭聽。

    「首先,吸毒人群十分複雜,沒有一個吸毒人員是相同的,不能簡單地對他們進行分類。

    但也有共同點,比如他們是最缺少關注和關愛的群體,普遍比較自卑,大多數經濟條件拮据。」

    韓昕想了想,接著道:「想跟他們進行有效的溝通,就不能忽視他們的自卑。比如大家之前入戶走訪,不是跟社區民警一起去,就是穿著社區的紅馬甲去。

    換位思考一下,他們會不會很反感。如果家裡有外人,或者被鄰居看到,他們會不會很尷尬?」

    藍豆豆深以為然:「還真是,看來我們以後要注意!」

    「不只是在著裝上,在其他方面也要注意。比如聊著聊著,家裡來客人了,最好主動結束談心。因為他們不想讓別人看到,不想讓不知道的人知道他們吸毒。」

    見眾人若有所思,韓昕慢條斯理地說:「再就是所談的話題和內容,各位跟他們打過交道,可能已經注意到他們喜歡聊『過去』。

    這個可以理解,因為他們過去也有正常的生活,有的甚至輝煌過。

    他們的人生就停在那個時間段,不想走出來面對自己的現在,對未來是絕望、恐懼的。

    還有一些人的過去是假的,他們因為之前吸毒時會有幻覺,談那些虛無縹緲的更沒有意義,只會適得其反。」

    回想起之前的工作,錢尚紅緊鎖著眉頭說:「韓隊,他們願意跟我們談,我們能跟他們找到個共同話題,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知道,做這項工作最難的是怎麼找到他們,怎麼能讓他們坐下來聊聊,但再難也不能由著他們聊過去,最多聊十分鐘就要堅決打斷,不然他們能跟你喋喋不休地說一天。」

    常惠驚嘆道:「還真是,我以前遇到過,他們一說以前的事就沒完沒了。」

    韓昕微微點點頭:「所以要堅決打斷。跟他們聊未來,問他們今後的打算,更長遠的打算,鼓勵他們向前看,引導他們樹立目標。」

    「他們肯定會訴苦。」

    「訴苦也要打斷。」

    「韓隊,我以前管控的那幾個,只有一個積極向上,剩下的全自暴自棄,說起來就是我完了,這輩子就這樣了……」

    「這就需要大家不厭其煩地做工作,就像張大剛才說的,就因為這份工作很難,所以才神聖。大家想想,我們哪怕只挽救了一個,那也非常了不起,這真是拯救靈魂!」

    韓昕頓了頓,補充道:「再就是我們現在坐在一起開會,今後會在一起工作,但在接觸戒吸人員時,要時刻提醒自己是第三方。張大留下洋港社區那個工作站,也是基於這個考慮。」

    生怕她們聽不明白,藍豆豆解釋道:「他們中有許多人反感警察,反感社區幹部,所以你們只能是社工,只能是志願者。

    只有讓他們放下心理戒備,才能有效溝通,才能跟他們交朋友,才能引導他們面對現實、面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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