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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48:58 作者: 林與珊
痛苦如影隨形,身體有時像被拋至高空,窒息、缺氧,而後又重重落下,反反覆覆地死去活來。溫染安靜地躺在宿舍床鋪,注視著天花板上的蜘蛛織出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嚴嚴實實地把飛蟲困縛其中,不論後者如何掙扎,也只能接受無法逃離的命運。
裴南秋便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沒有用宣之於口的表白,而是以信件的形式,將兩年暗戀的心情詳細書寫,裴南秋深思熟慮,選在下課後的教室門前交給溫染,以免顯得太過冒犯和唐突。
裴南秋的追求利落坦蕩,態度堅定明確,絲毫不拖泥帶水。經過一番了解,溫染髮現裴南秋的性格其實有些深沉,但很會照顧人,平日裡事無巨細的關心漸漸捂暖了他早已僵死的心,竟然能找回微許活著的感覺。
結束了繁瑣的畢業典禮,穿著寬大的學士服,裴南秋舉起相機,想要為溫染拍照留念。從拘謹不自在,到相處得輕鬆適然,溫染在裴南秋面前越來越放得開,兩人平躺在綠意濃郁的草坪中間,肩蹭著肩,一起把手臂伸向晴空。
裴南秋虔誠道:「溫染,我喜歡你。」
動情的聲音縈繞耳畔,獨屬於裴南秋的溫柔正悄然包裹著溫染的身心。他們十指相扣,裴南秋說:「即使現在忘不掉那個人也沒關係,只要你願意,我會努力幫你忘記。」
抑制情傷的唯一辦法,就是用新的感情來麻痹和掩蓋過去。溫染不愛裴南秋,但卻需要他的愛,越多越好。
這時,一輛貨車從對面超速駛來,千鈞一髮,司機反應迅速,立即調轉車頭,控制著375路公交剎停在十字路口的人行橫道上,這才堪堪避開逼近的危險。
車廂內乍起小孩兒的哭嚷和家長的謾罵聲,溫染睜大雙眼,什麼也聽不清。裴南秋車禍的畫面一瞬扎進腦海,他張開嘴巴拼命呼吸,不斷滑動喉結反覆吞咽,嘗試減輕胸口的疼痛,語無倫次地呢喃著話。
有乘客注意到他的異樣,急忙上前攙扶詢問,溫染一時找不回身體感官,只是在徒勞地、不停地對著虛空抱歉:「是我太自私了,我真的不該答應你的,對不起……」
對不起,南秋,這都是我的報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第4章
車門開啟,溫染捂住嘴,對關心他的人失態地搖搖手,逃似的跑離公交站,忍受著胃裡的翻江倒海。直到邁進萬新小區,置身熟悉的環境中,他才敢鬆懈緊繃的神經,將紊亂的呼吸調勻。
彎下腰,雙手撐住膝蓋,溫染短暫喘息片刻,抬頭遙望不遠處的花壇——繞過它,便一腳踏進了裴南秋的視線。
溫染知道,左前方那棟樓的四層401,裴南秋一定會在窗邊俯瞰院落,等待他的出現。
重新站直身體,換上一副偽裝出來的從容面色,溫染攥緊拎著公文包的那隻手,朝著家的方向走去,然後揚高目光,面對那扇落地窗淺淺地笑著。
夕陽穿透玻璃淋上輪椅的金屬扶手,折射出一片冷艷的光暈,裴南秋安靜地俯視溫染,垂至鎖骨的發梢細微捲曲,輪廓分明的五官逐寸軟化,唇角延展開柔和的笑容。
他沖溫染小幅度地揮揮胳膊,自言自語道:「阿染,歡迎回家。」
屋內過分冷清,隔著厚重的門板,裴南秋隱約聽見樓道里輕盈的腳步聲。食指點在膝頭,他輕念著秒數,動作驟停時,門鎖「咔噠」轉動,溫染邁入玄關,放下公文包,從鞋櫃中取出自己的拖鞋。
趿上後,他摘掉領帶,手指扭開襯衫領口的扣子,急切地來到裴南秋身前。溫染屈腰,先在對方額間落吻,繼而是鼻尖、臉側,最後蹲下來,手臂環住搭著薄毯的雙腿,用嘴唇觸碰毫無知覺的一對膝蓋。
溫染伏在裴南秋腿上,偏頭看向雨後的日落,火燒雲堆砌在天邊,襯得四周昏沉灰暗。
裴南秋溫熱的掌心覆在溫染髮頂,空氣中浮起一絲陌生的味道,他嗅了嗅,奇怪地問:「阿染,你換洗髮水了?」
溫染表情驀地一僵,酒店裡的洗髮露摻雜特殊的香精,氣味明顯,是他大意了。腦中飛速編纂著謊言,溫染嗓音發緊地說:「女同事買了新香水,往辦公室噴了不少。」
裴南秋聞聲俯身,寵溺地親吻溫染的髮絲,加深呼吸,他笑道:「女同事的品味不錯。」
溫染斜靠著裴南秋的腿靜坐地面,直至紅日西沉,黃昏被夜色擠走,天空中綴滿閃耀的繁星。
兩人相隔餐桌一角,裴南秋夾起一筷子清蒸魚餵給溫染。溫染神情熟稔地轉換成享受和滿足,裴南秋向他伸手,他將臉貼在對方掌中,乖順地蹭了蹭。
晚餐後,把吃淨的餐盤堆在流離台上,溫染擼起衣袖準備清洗。手機在褲兜里震動,他取出查看,清秀的眉毛不悅地一擰,是佟知宥的微信。
-小染,我等不及一個月見你一面,改成一周一見好嗎?
這是他們建立炮/友關係以來,佟知宥第一次不守規矩,分別當日主動發來信息。溫染不喜歡自己主導的事情陷入失控的境地,他壓下指尖,不留情面地敲著屏幕:我們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嗎?
溫染:你遵守我的時間,我服從你的安排,這是你向我保證過的。
「阿染。」廚房門外,裴南秋滑動輪椅忽然現身,憂心忡忡地問,「你的臉色不太好,是在跟誰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