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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47:21 作者: 林與珊
    證明也好,相信也罷,這些帶有某種絕對性質的詞顧蕭向來說不出口,無論這兩年拼了命把書讀爛,還是成績一次又一次超出預期,積攢起來的所有底氣都會在每個夜晚入睡前,被頭頂那塊空白吸食乾淨,換作蕭珍永遠的不滿意。

    之所以有勇氣說出口,是因為言銘。

    顧蕭不想和言銘分開。

    他必須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爭取不讓這荒唐可笑的意外發生。

    ***

    今早出門上學時,顧蕭用跑的繞了點遠路。

    公園裡的碧湖凍了結實的一層厚冰,冰面反照的強光晃的人眼睜的艱難。

    石塊旁邊的殘雪裡混著泥濘,白的黑的攪成一片,反襯得下面壓住的字條顏色更純更白,那是少年一腔不染一塵的愛。顧蕭將它展開,遊走的視線漸漸讓身上暖和了些,他把熱源緊緊握在手中,放進兜里,腳步踏實的落在地面,朝著學校的方向。

    -馬上就見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正文007

    正文007

    高三的體育課已經不剩什麼實質性內容,它的存在多以舒緩考生身心壓力為主由。本學期最後一堂隨解散的哨音,同往常一樣進入到學生們自由活動的時間。

    腳底踩著籃球落地砸出的震響,言銘以一種卑微頷首的模樣縮進他的溫柔鄉,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疲倦的拿顧蕭外套遮蓋住自己的耳朵。

    他不想聽噪音,他想聽的是顧蕭的心跳,想聽那顆布滿青管的臟器在薄薄一層皮囊下有規律的脹擴,連著腕錶帶勒緊束縛的脈搏。

    「我等了你一晚上。」言銘抱著他,順骨節分明的脊椎彈琴似的依次落下五指,遊走攀上,最後捏住顧蕭的肩膀。

    「我媽不讓我跑步了。」顧蕭低頭瞧見言銘濃黑密發間如同星雲形狀的小小發旋,盯了一會兒,用下巴尖使勁在上面壓了壓:「困嗎?」

    「嗯,你這麼一膈我就更困了。」眼眶酸脹發澀,腦際倏爾空白,樓下館場裡的躁動抽絲剝繭般疏離耳畔,言銘音量漸小,鼻息輕如蚊蠅。

    顧蕭抬手看了眼帶在左腕的電子表,掐算著時間只夠睡上二十分鐘。

    但言銘很快就醒了。

    「不能跑步,體育課也沒了,寒假太短也沒有能報的補習班。」說著客觀事實,主觀延伸出來的意思卻是——我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抱著你了。

    「想過以後嗎?顧蕭。」言銘找了個合適的姿勢,儘可能讓周圍鋪滿對方身上的味道,貪婪的放慢呼吸,一點點收進鼻腔。

    飲/毒一般。

    在金屬架上借了些作用力,撐住被言銘搗鼓來去站不穩的身體,顧蕭微不可查的一縷嘆息,口吻淡然:「沒想過,不知道該想些什麼。」

    其實言銘揣了滿腹的話就等此時想要毫無保留的吐露,由著心徑溜到嘴邊卻只在唇上覆了層熱度,忽然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咬文嚼字上。

    言銘腳底施力,挺直腰身,視線倏爾與顧蕭齊平,密叢的眉,深淵似的眼,瞳眸映著的那張臉是黑暗盡頭唯一精粹的一抹鮮亮:「我能吻你嗎?」

    一句話,將顧蕭的目光引向還未觸碰,就知能帶起迷戀心思的兩片干唇,會多生出蟻巢般錯綜的雜念,可腦內尚且做得出拒絕,身體已經本能的擺出一副迎接的姿態。

    接吻是關係進階發展最初級,也是最虔誠的一步,是讓人難以忘懷一段感情的開端。所有渴望與熾烈,膽怯與迷茫,在碰觸的剎那,都是允許對方走進心裡,或深或淺壓出一道命運的轍痕來。

    沒有激烈膠著,沒有粗/暴失控,一改往常,言銘十指虛托住顧蕭的下顎,垂下的長睫掃在他鼻樑。輕抿,揉蹭,所有力道均來源於這滾燙的兩瓣軟/肉,顧蕭內心有一瞬不可遏制的悸動,而言銘始終彬禮有加,只在外沿表層周轉,描畫他的唇形,不向深處勾挑探尋,更沒有魯莽的攪亂翻覆。

    原本拿來小憩的二十分鐘,全湊緊在這一味欲罷不能的誘人香氣里,分秒必爭的嘗盡、索取。言銘睜開眼睛去瞧顧蕭的表情,瞧見周遭濛霧的陰亮全數收進對方未合嚴的眸子,淨澈的不染半點氤氳污濁。

    右手順臉頰線條輕柔的趨向耳後,包裹住脖頸一側,指腹夾力捏了兩下,言銘額間抵在顧蕭肩窩裡,低頭瞥見他們早就握在一起浸出濕汗的手,舌尖在唇瓣上留戀的舔了一圈,繳械投降般用一種屈服的口吻絕望的從肺腑里吐出一句告白:「顧蕭,我愛你。」

    顧蕭的心跳極快,臉部燥熱,他能感覺到腹部以下三寸是兩個人硬碰硬的熱望,有些茫然無措,還有隱隱的驚恐焦懼,更多的是感官上未曾體驗過的刺激,舒服。

    正因陌生,才更入心。

    「言銘,快下課了。」顧蕭抽出被他握緊的那隻手,在他背上拍兩下當做安撫,實際是想緩解自己的尷尬:「我們走吧。」

    言銘沒有立即答應,他還在流連,還在回味,還在不舍。顧蕭對時間的流逝過分緊張,敏感,只得由他來做理智的一方,帶幾分撒嬌撓了下對方腰際,迫使他還魂回神。

    「嗯。」極輕且極為不情願的應了聲,言銘把最後蜻蜓點水的一碰吻出了別離悲壯的情緒,莫名有股子不可名狀的傷感。但都會過去,他安慰自己,總能挨到可以把顧蕭真正嵌進身體裡的那天,再不想整日眼巴巴的遙望,留在視野里的始終是個無法觸及,徒勞肖想的清瘦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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