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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47:21 作者: 林與珊
    -體育館二樓儲物間。

    這是開學後顧蕭收到的第一張紙條,指腹輕捻,上面仍帶著言銘寫字時筆尖的熱度。

    體育課男生籃球女生羽毛球,顧蕭被自然劃分到組外,言銘請了病假。

    坐在看台塑料椅上背了會兒英語,望見二樓露台上的門開了又合,是個帶著引誘意味的信號。

    顧蕭手背划過喉結,警惕的將書本抱進懷裡,走進眾人視線的盲區。

    ***

    門在身後輕輕掩上,灌了一鼻子塵土,身處的逼仄空間靜如心室,心跳響在耳邊。顧蕭五指摳緊書封,輕咳兩聲,喚著:「言銘。」

    「這裡。」

    循聲看過去,金屬框架後面,是一束從右牆鐵窗射/進來的光線,照在言銘身前。顧蕭看不清他的臉,躊躇著,輕手輕腳緩慢離近,每走一步多一分忐忑,站定時眉心凜然,盯著對方背後的白牆。

    言銘的手穿過金色浮塵,碰到他側臉,顧蕭歪了下頭,身體產生本能的抗拒。

    沒感受到進一步動作,顧蕭頓了頓,疑惑的轉過腦袋,言銘眉骨湊近,四目相對,中間隔著亮,對方五官清晰映刻在彼此眼中。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單刀直入的大膽,放在陪上補習班前,言銘死活也問不出口,這種膽量是累加的,得到了顧蕭的笑容,便是允許將關係再明晰一層。

    顧蕭看了眼電子表,離體育課結束還有十五分鐘,抬起的左手順勢覆上後頸,嘴唇張開,聲音卻慢了半拍:「高一軍訓,逃生牆,我上不去,是你……」

    呼吸略顯急促,掌心的力道加重,揉的皮肉生疼:「幫了我一下,我才能翻過去。」

    顧蕭的用詞很嚴謹,但不妨礙將言銘帶進那時的記憶。

    深秋郊外,全員拉練,黃土揚沙吹得人心浮躁,最後一個項目收尾,三班只剩一人還未攀上那堵高牆。站在牆上的學生向他伸手,顧蕭夠的吃力,窘迫的跳腳,模樣笨拙,恰巧被四班的言銘看見,軍綠色的帽檐在腦袋上向後劃拉半圈,跑過去一把將人托起,送了上去。

    不是「幫」,是「抱」,從後背摟住細腰,上提時觸感順腿根滑向尾骨,托舉一氣呵成。

    言銘不知道自己轉身時背著一道熾烈的目光,投籃時、跑步時,甚至是某個擦肩而過,這道目光都會在他身上停留一會兒。

    無感無痕。

    如今他們共生在陌生的群體,於是每一句話,每一次接觸,都會因萌發的情愫自然放大它們的作用力。

    問的時候沒想過會得到這樣一個意外之喜,言銘的心亮了起來,聽顧蕭清朗的嗓音說著曖昧的話,長達兩年的暗自喜歡,不準備宣之於口的表白,他急切的問道:「如果我不主動,你就真的打算把我和『一般同學』歸為一類,連『有別於』他們的機會都不給我?」

    「打算。」顧蕭這次答的十分果決。

    言銘氣笑了:「那現在這麼坦白又是因為什麼?」

    「不是你問我的嗎……」顧蕭臉色泛紅:「我只是如實回答。」

    攤放在言銘眼前的,是張未著色的白紙,由他添上些彩,立刻顯得純情又生動。顧蕭在做題時的各種演算推理中能夠遊刃有餘,用思路和手中的筆主宰一切,換做面對初露端倪的情感,毫無公式規律可言,它不是對方拋過來的題干,自己也寫不出唯一正確的答案。

    所以在他們的關係中,言銘變成了思路,變成了那根筆。

    許久過後,言銘上前一步,前傾的身子朝顧蕭壓迫過來。鐵架擋住退路,貼的背後涼意刺骨,顧蕭用書去做兩人的隔擋,腰間多了一隻手。

    言銘輕輕將下巴墊在他肩窩,側過臉,熱氣籠向對方耳畔:「這次我正面抱你,往後你也要一直喜歡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正文005

    正文005

    任何在心底里有過期待的事情,第一次嘗試都容易叫人上癮。

    尤其還是處在性意萌生的年紀,最無法抗拒的就是肢體接觸。

    顧蕭縮在被窩裡盯著牆面上的那塊空白持續發愣,久了,疲倦攀爬上眉眼,朦朧視界中依稀出現言銘的臉,一時恍惚,神色迷離,連裹身的被子捂出的溫度都像是那人的擁抱殘留下的。

    滾燙的話在耳邊輪番播放,顧蕭抓緊雙臂,覺得後背酥麻,骨縫裡散著熱。

    他想要快些睡去。

    體育課成了他們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儘管那間狹室污穢骯髒,雜亂擁擠,但那一小束光線是暖的,兩個膠漆摟抱的人是純粹乾淨的。

    青川市進入深秋,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多,言銘憤憤,偶爾使壞,攬住對方窄腰的手時常撩開衣擺,不安分的亂摸亂竄,與柔軟的肌膚碰上一碰,顧蕭總會緊張的繃住身子,對他的小動作無奈又不知如何婉拒,只得在他後背輕敲一記,以示警告。

    「你現在會主動抱我了。」言銘胸腔鼓起,深聞顧蕭發間香氣,將懷裡的人再摟緊一些。

    顧蕭少言寡語,即便獨處時也不善言談,言銘不在意,往常聽見的話大多刻薄尖刁,剛開始如刀剜心,而後如人飲水,喜怒哀樂不在外,在己。泡在人性本惡的罐器中太久,反倒聽不慣悅耳的話,更喜歡用最直白的身體語言來表達越發向內心深處遷徙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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