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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47:07 作者: 林與珊
「瞅瞅你哥這一米九的大塊頭,照著他的模樣長,以後周家的天塌了你倆來頂。」周勛坐在車裡沖周洛揮了揮手:「別和你弟膩歪了,還沒回國就開始念叨,乾脆你來養得了。」
「要是大伯同意我沒問題啊。」周洛把言祁放到地上:「下回再來估計就不讓人給抱了。」
「一直給哥抱。」言祁抓著他的手,直勾勾的盯著他臉看。
周洛和蘇瑾邊笑邊聊,走到副駕駛門前的時候,周洛輕輕抱了一下蘇瑾,皺著眉低聲說:「我大伯那人的脾氣我們都知道,大媽你多擔待他一些。」
「我知道我知道,好孩子,咱家就你最懂事。」蘇瑾眼眶有點泛紅,偏了偏腦袋沒有看他。
「言祁。」周洛蹲下身,彎曲食指勾了一下他的鼻樑:「親我一下。」
言祁有點驚訝周洛會允許他這麼做,急忙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嘬了一口,皮膚還挺有彈性。
「這一臉哈喇子。」蘇瑾笑著從兜里掏出紙巾抹了抹周洛的臉。
「我走了,大伯大媽快回吧,言祁,多吃點肉,下次見你要比現在壯。」周洛關上車門,系好安全帶,放下車窗朝他笑了笑。
言祁揮著手,一直目送到車身駛離小路,消失在大路的拐角處,才落寞的轉身回屋。
「我爺我奶身體怎麼樣?」周洛把胳膊肘抵在窗沿上,閉眼養神扶著額角漫不經心的問。
周勛沒說話。
「怎麼了?」周洛睜開眼睛看向他。
「你爺快到歲數了。」周勛的語氣很平緩。
「逗我呢?剛73你告我到歲數了?」周洛一聽不對勁,忙坐直了身體:「叔,說實話。」
「人都說73、84是兩個坎兒,你爺大概邁不過去了。頭天身體還硬朗的很,一扭臉就腦梗了,癱了快兩年。」周勛摁下車窗,點了根煙,順手把煙包遞給周洛。
周洛六歲那年母親去世,他一直都知道母親是因為生自己的時候家裡太窮身體沒養好,坐月子時又跟著父親東奔西跑不停換房子而烙下了病根,始終是一副病怏怏的狀態,挺到周洛六歲那年終於還是沒堅持住,安詳的走的。
躺著的人瘦的沒人樣,照顧的人憔悴的脫了相,這是周洛對父母唯一一點記憶。
周洛已經記不清母親的樣子,除了房間裡電視柜上的那張照片,只知道母親生前很喜歡滑冰,練過花樣女滑,還滑出了成績,不過結了婚之後就沒再碰過冰鞋了。
母親去世後,父親終日消沉,沒什麼心思工作和照顧孩子,把一大堆攤子都扔給了爺奶和周勛,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兒子。
自從周洛有清晰的記憶以來,就知道是爺爺奶奶和叔叔帶大他的,對於父親的印象連模糊都談不上,幾近空白,尤其在他快要高考的時候,聽叔叔說他父親在母親去世後不久便死於車禍,心裡竟然連點反應也沒有。
他願意叫周勛爸爸,也不願意對著墓碑上陌生的黑白照磕頭,不是他固執,而是他覺得因為周沅的不稱職,讓他成為了周勛和爺爺奶奶的負擔。
善良的孩子肩上的擔子總是很重,久而久之,周洛也少了同齡人眉眼間的那種稚嫩,多了幾分成熟,開始獨立生活。
爺爺奶奶在他心裡的分量非常重要,所以當他聽到爺爺的情況時,有一瞬間嗓子發緊,差點沒說出話來。
言祁依然過著偶爾需要做肉盾和沙袋的日子,而且最近越發頻繁。
時間在他盼望還能見到周洛的期待中流逝,他就快要上五年級了。
言祁靠著牆,讓蘇瑾用書本頂住腦袋,他承認自己微微墊了墊腳,不過不多,過幾天說不定就趕上了。用鉛筆在牆上劃橫線的時候,他回過頭發現自己長了五公分,激動的原地蹦了兩下。
至於為什麼這麼激動,可能是周洛怕他不長個兒但是他長了還長了五公分,他想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周洛。
但周洛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天晚上周昊又是醉醺醺的,卷著酒氣和暴雨摔進了家門,嘴裡不停的念叨「老爺子沒了老爺子沒了」。
蘇瑾把他安置好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又是擦身又是煮蜂蜜水,這期間周昊始終都在反覆嘟囔這一句話,眼淚一刻也不消停的流著。
跟屋外的暴雨有一拼。
言祁聽了兩嘴推測了一下,猜到周昊嘴裡說的老爺子應該是指周洛的爺爺,他對這位素未謀面的老人逝世沒什麼感覺,只覺得今天這場暴雨和高院長去世那天有點像,轟隆一聲驚雷,劈的人心驚膽戰。
一周後,言祁身穿黑色喪服,蘇瑾在他胸前別了一朵白色大布花,一路上她的手都一直緊握著言祁沒鬆開過一次,捂出了汗也沒鬆勁兒。
追悼會禮堂設在城南的陵園內,離家不遠。
排場很大,來賓很多,屋子裡全是人。
周昊算是半個村野匹夫,沒有什麼交際圈,打牌打對眼的都是誰家有難逃得跟百米衝刺似的有一天過一天混日子的人,賓客里沒有言祁在平時經常見到的鄰里。
周沅夫婦的朋友更不會出現在這裡,逝去十幾年的人,友人能記得清他們的模樣已經實屬難得,不會再和周家有所瓜葛。
結伴而來的人在言祁眼前步履不停,路過周勛面前都友好的點頭示意,面色沉重。言祁在心裡有點佩服這個男人,這裡的人無一例外都和周勛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