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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24:15 作者: PDG
樹枝上雨水匯集,樹葉掛不住愈發沉重的積水,葉尖下垂,送下一大捧水珠。
光滑的雨滴落下,砸在地面突起的石子上,圓潤和尖銳對撞,一方破碎,一方則狼狽不堪。
塵埃落定了。
回到出租屋的時候,鍾林雲還拉著我的手。
不是他樂意這麼做,而是我渾渾噩噩的,他不拉著我,我絕對能準確無誤地踏入爛尾樓門前,某個前兩天被偷走蓋子的下水井裡。
我在椅子上坐下,濕透的鞋在地上留下一串腳印。
鍾林雲沒凶我,也沒提醒我脫鞋。
他拖著另一把椅子過來,在我面前坐下。
「今天.......我爸說的話你不要在意,我替他道歉......至於別的......要問什麼你就問吧。」我低聲說。
「他沒說什麼。」鍾林雲很輕的說。「你打斷了,我什麼都沒聽到。」
我吸吸鼻子,心道這可能是不幸中的萬幸。
鍾林雲還坐在那,很專注的看著我,看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有什麼想問的嗎?」我小聲說。
鍾林雲俯身,往我這邊靠。
他的劉海該剪了,幾縷漆黑髮絲垂下來,亮閃閃的,掛著水珠,要落不落的讓人心慌。
「你想哭嗎?」他認真的問。
我揉下酸疼的眼眶。
「有點。」我悶悶地說。
「那就哭吧。」他更靠近了些,手指輕輕觸碰我的臉頰。
他頭頂髮絲上那滴惱人的雨水終於落了下來,和我的眼淚一起,在球鞋留下的水坑邊上留下一個不起眼的水窪。
第22章
「我給你看過我媽媽的照片,你應該還記得吧。」
莫約十多分鐘之後,我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抹兩下臉,對鍾林雲說。
「記得。」鍾林雲說,「你們長得很像。」
「是吧。」我強扯出一個笑容,「大家都這麼說。」
我媽年輕的時候是一個芭蕾舞者,能上劇院演出當主角的那種,後來跟了我爸,就逐漸不登台了。
她在家裡閒的無聊,生我前去少年宮當個指導老師。從我之後聽她反覆的念叨中可得,她還挺喜歡那份工作的。可惜的是生完我之後她身體日漸差了,最後沒辦法,把少年宮的工作也辭了,專心在家當富家太太。
「這是官方的版本,也是我們家和外面說起我媽情況時的標準答案。」我看著鍾林雲,睫毛上掛著淚,眼前還是水霧霧的一片。
「嗯。」鍾林雲應一聲,從桌上抽兩張紙,遞給我。
我道一聲謝謝,把淚擦了。
「事實的情況……」
我本來應該有個姐姐的,據我爸說。
那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懷著的時候胎位不正,生下來沒活幾天就沒了,沒的時候是大半夜,我媽都沒能見上最後一面。
我媽聽說孩子沒了的消息,直接就暈了過去,還在虛弱狀態的身體撐不住打擊,發起高燒,燒了大半個月,好了後頭腦就不太清醒了。
她總覺得自己的女兒沒死,誰說都不認,葬禮也沒參加,只一個勁的抓著我爸念叨。
我爸這個人就是面子大過天,他不願意讓外人知道自己老婆腦子出問題了,就嘴上敷衍著我媽,醫生也不讓我媽去看,囑咐家裡的人誰也別往外說。我媽雖然在孩子的問題上出了迷糊,但其他別的什麼認知都還正常,所以也比較好瞞,避開孩子的話題就好了。
風平浪靜了兩年,我媽又懷上了。
是我這個倒霉蛋。
這次很順利,剖腹產出來,母子平安,在醫院待了一星期就出來了。
一切都非常正常,除了我媽固執的認為生下來的是個女孩這一點外。
如果有任何人,試圖告知她,懷裡抱的小孩是個兒子,她就會大發雷霆,尖叫著反駁。
我爸嘗試了許多次,都被我媽的尖叫還有我的嚎哭雙重勸退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爸真的是個妙人,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他所想的居然還是保住他那一畝三分田地般大的厚臉。
他依舊沒有找醫生,只把這件事壓了下來,默許我媽把我當女孩養大。
所以在我有個人意識之前,甚至在我有個人意識之後一段時間內,我都傻呵呵的認為自己是個女孩子。
直到我爸在我四歲的時候告訴我了我的真實性別。
「我當時其實也沒那麼震驚。」我把紙巾揉搓成一團,「我那時候小,對於性別沒什麼概念,幼兒園的廁所都不分男女……對於我來說從女孩變成男孩不過就是上廁所由蹲變成站而已……」
但是我媽不這麼認為。
我是從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聲中得知性別的重要性的。
過程很簡單,我爸告訴我,我是男孩。
從他嚴肅的表情和認真的態度看來,年幼的我不明覺厲,覺得自己知道了一個秘密。
一個大秘密。
於是我迫不及待的把秘密分享給了媽媽。
然後……
我就看到了一向溫柔耐心的母親表情一點點猙獰,她抓住我的肩膀,尖叫起來。
我嚇壞了,無論是她的力氣還是她的表現都是我沒見過的嚇人,於是我嘴一撇,也開始掙扎著哭泣。
保姆阿姨聽到響動衝進來,把我和我媽分開,並打電話通知了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