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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17:04 作者: 南樓北望
    時間流轉,圖畫變遷,於是有了篆書,有了隸書,有了行書和草書……再到今天的楷書。很多文字,如果僅看它們今天的模樣,根本看不出它們最初記錄了什麼樣的場景。

    ——但是,書文記得。書文記得最初的場景,也記得最初的力量。

    與其說是修士觀想出了書文,不如說是書文選擇了這個修士。它們感到自己被理解了,於是應允將力量借給這個人。

    血脈書文更是如此。它們數量稀少,因為它們堅定拒絕在歲月變遷中改變自己的模樣,而任何拒絕改變的事物都會走向消亡;能留下來的太少。

    可也就是這樣「寧肯玉碎也要保持初衷」的決心,鑄就了血脈書文的強大。

    那是……超出所有人想像的強大。

    時間才是最強大的敵人。如果一枚文字能抵抗住時間的侵蝕,它還有什麼辦不到?

    要防,它就防。

    要攻——它就能一箭射破九霄去,碎落星天又何妨!

    射日弓響。

    射星箭出。

    眾人抬頭。

    怪魚衝下。

    而浪頭上的張星官,忽地輕輕抽搐了麵皮。他那眼觀鼻鼻觀心的面容,忽然抽搐得失去了淡定的模樣。

    「……豈敢!」

    他出手了。

    可已經晚了。

    輕敵並不一定會付出代價,除非你遇見了絕不能輕視的對手。而恰好,明光書院的這些修士,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不能輕視之人。

    箭矢速度太快,擦出火紅的碎光,也擦出兇狠的尖唳。

    它筆直而去,奔向怪魚面門,也在頃刻——穿透了怪魚的面門!

    怪魚尚且大張著嘴。箭矢也就從那張貪婪的嘴裡一穿而過,狠狠鑽開它的軀體,再爆裂開來——

    轟!

    箭矢炸開了,麟粉也跟著炸開了。

    剛剛還威風囂張的怪魚,頃刻之間煙消雲散。

    飛舟上的兩名女修都驚嘆出聲。

    「諸葛師弟竟有如此實力!那一箭實在令人目眩神迷,漂亮極了。」

    雲乘月拍手,嘆為觀止。

    陸瑩也心馳神往:「那就是諸葛家的血脈書文,原來逐日弓還能這樣……」

    唯有諸葛聰一屁股栽倒在地,「呼哧呼哧」地喘氣不停。他臉色原就蒼白,此時更蒼白了。

    「咳咳……那不全是我的力量。」他的氣息萎靡下來,聲音也極為虛弱,塞了幾顆丹藥,才能喘過氣來。

    「是傅前輩……是傅眉借給了我不少力量。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強大的逐日弓,她光是一縷神識就如此強橫,實在太可怕了……」

    諸葛聰有些失神。剛才一箭,不光炸在半空,也炸在了他識海中。他是幸運的。能藉助大修士的力量,親手射出這麼一箭,他必然有了很多感悟,將來消化後,修為必然大進。

    前提是——他們能活下來。

    小氣泡從諸葛聰識海中鑽出來,重新落在小麒麟腦袋上。和最初相比,它現在透明了許多,顯然消耗了不少力量。

    ——「痛快!那東西被消滅了。不過你們不能掉以輕心,那兒還有個敵人。」

    三人和一頭麒麟都看了過去。

    張星官正冷冷地盯著他們。

    此刻,海上有月生出。冰魄半輪,月光虛幻,照亮了海面的黑暗。在那月光中,張星官神色微微扭曲著。一道傷痕斜斜劈過他的臉,劈出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原來,那怪魚消失也會傷害他。

    這倒是個好消息。

    陸瑩當即低聲喝道:「諸葛師兄還等什麼,再給他一箭,他不死也會受重傷!」

    諸葛聰勉力掙扎了一下,卻只能動一動手指。他苦笑道:「不行,我已經耗盡了所有靈力,還受了不輕的內傷,咳咳……我連弓都拉不開了。慚愧,我竟還以為自己一個人能行……」

    他陷入自責。

    可陸瑩也並不氣餒。她的確不想死,可她的經驗告訴她,緊要關頭越是不怕死,才越有可能活。

    她左手持弓,右手拉弦,穩穩地瞄準了張星官。

    「這麼說,現在只有我上了。」

    她聲音也很穩、很冷,拋卻了所有遲疑膽怯。她甚至微微一笑。

    「雲乘月,你要記得你答應過我……」

    弓弦拉滿,光箭成型。

    「……如果我死了,你萬萬不能讓我被抽出魂魄。」

    雲乘月猛一下跳起來:「我跟你一起上!」

    陸瑩看也沒看她,因為情況不容許她分神,可她嘴邊的微笑更盛了。

    「你區區一個第一境中階的小修士,也敢插手這樣的戰鬥?真是送死。」她甚至能調侃人。

    雲乘月犯了倔,恨聲道:「那我也要上!你不也才第二境?那姓張的再如何被牽制實力,也是貨真價實的第四境高手,你一個人上不也是送死?那都是送死,不如我們一起送!」

    「……你這人,有時還怪會哄人的。」

    陸瑩低低說了一句,眼睛卻莫名有一絲泛紅。她趕緊睜大眼,讓海風吹散那點不合時宜的情緒。

    「坐下吧。雲乘月,我其實準備了一個驚喜,本來想嚇你一跳的……看好了。」

    海風吹動她的衣衫。她穿一身青綠窄裙,手中弓箭耀眼,恍惚還是當初鯉江上故作嬌態、吹噓自己是諸葛嫡系的騙子。那時她只顧自己,心中一片冷漠,從沒想過會有一天,她願意為了別人而站出來,而且是冒著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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