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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17:04 作者: 南樓北望
    果真如此?雲乘月相當懷疑。就看那幾個捕快耀武揚威的樣子, 她也不覺得縣令會是什麼「青天大老爺」。

    可第二天,他們真的順順利利把店開好了。沒有人攔著不賣東西,也沒有人故意來找茬;一切順利如無事發生, 仿佛之前的困境只是他們做了個夢。

    老闆娘很高興了幾天, 精神頭足足的,連餛飩都煮得更好吃了。

    但很快,生意的慘澹就抹去了這份高興。「有家食鋪」發現,之前還算不錯的生意突然變得異常艱難。那些熟客,那些街坊鄰居,忽然就好像躲著他們,決計不肯再次上門。

    做好的餛飩、面等食物賣不出去,天氣熱了放不得, 就只能倒掉。綠豆湯同樣如此。沒有辦法, 只能第二天做少一些, 還是賣不掉。再降一點價, 忍痛減少本就微薄的利潤,依舊不行。

    丁雙魚愁得又多了好幾根白髮。雲乘月找了個小推車,試著當個流動攤販,在其他地方賣賣綠豆湯。這小生意倒是還不錯,可惜杯水車薪,不能抵銷店裡的虧損。

    還是莊夜看不下去,四周去打聽了一圈,回來說:「行了,別白忙活了。這些人都害怕那姓賴的,不敢登門。」

    雲乘月也不意外,只蹙眉:「姓賴的這麼大威勢?」

    莊夜冷笑一聲:「你以為恐嚇平頭百姓需要多大威勢?隨便製造點麻煩,就夠讓人退避三舍。各人自掃門前雪,讓那雪厚點罷了,又不是多難的事,甚至根本不必明說出來,免得落人口實。」

    他講這些的時候很平淡,也就格外顯出一種司空見慣的漠然。

    丁雙魚有點畏懼地看了他一眼。她本能地不願靠近莊夜,站得更靠近雲乘月許多。

    「這真是禍不單行……再這樣下去,只好關門大吉,換種營生了。」老闆娘愁道。

    雲乘月正要答話,卻瞥見門口有人探頭探腦。她轉頭看去,只見到幾個跑遠的背影,像是十來歲的小少年,街上很常見。

    她走過去,又張望片刻,再回頭看向莊夜。莊夜點了點頭。

    雲乘月若有所思:「老闆娘,過不了多久,我們大概就有生意了。」

    丁雙魚不明所以。

    可這天晚上,果然來了人吃飯。這些人都身強體壯,少數幾個女人也是精幹強健。儘管他們穿著普通的衣物,卻還是很打眼。

    這群人來吃了一通,誇讚老闆娘手藝上佳,便痛痛快快結了錢,走了。

    光這一頓賺得的利潤,就能抵過這幾天虧損。

    老闆娘瞪圓了眼:「可真是財神爺!啊喲,也是借了大貓吉言了!」

    雲乘月利索地收拾著殘湯剩水,眉毛卻微微皺著,表情並不輕鬆。她又看了莊夜一眼,後者正在收攏桌椅,臉上掛著一縷譏諷之笑。

    她再思索片刻,抬手關了店門,回身道:「老闆娘,那些人都和官府有關係。」

    老闆娘有些糊塗:「官府?」

    「老闆娘還記不記得,之前有一次店裡買了很貴的海魚,是要給誰準備,可最後對方沒有來?」

    這件事過去有二十來天了,老闆娘卻依舊印象深刻。她立刻想了起來,有點不好意思:「那事……是我自己想多了!不過就是偶遇了一位貴人,人家隨便說了兩句,我還給當真了。唉,別問了,大貓別問了,真是羞人!」

    雲乘月卻堅持:「老闆娘見到的人是什麼樣的?」

    「什麼樣的……是一個年輕人,應該只有二十多歲,藍衣服,頭髮紮成一長束,笑眯眯的,模樣很好看,就是教人有些不敢多看。我記得他的衣服上有點亮晶晶的,像星星,我在城裡綢緞鋪子都沒見過那樣的做工!還有……對了,他還打了一把傘。」

    老闆娘竭盡所能地描述。

    雲乘月已經聽明白了。她控制著,讓自己的表情不要顯得太驚訝。

    虞寄風……怎麼哪兒都有他。

    她腦子轉得飛快,忽而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大約虞寄風偶然提到要來吃東西,碰巧撞見小店關了,他那人隨心所欲慣了,肯定陰陽怪氣了幾句。他身為司天監五曜星官,羅城地方官哪敢輕慢,也所以才突兀地跑過來,非要讓丁雙魚開店,也非要讓她經營下去不可。

    至於賴疙瘩,估計也被打了招呼,暫時不能為難丁雙魚。

    可問題是,虞寄風又不可能一輩子待在羅城。

    「老闆娘,我們要儘快做好準備。」她沉聲道,「這店恐怕開不了幾天。」

    丁雙魚還是雲裡霧裡。但她雖然想不明白,卻本能地知道有哪裡不對勁,又見雲乘月神情嚴肅,便一發狠,點頭:「好,那明天我就不開了!長痛不如短痛,大不了我補好家裡的漁網,再出海去!」

    雲乘月卻搖頭:「這幾天還是要開店,否則官府不會答應。」

    丁雙魚愣了半天,忽然想通了:「難道說……是為了那位貴人?!難道那位說了要來!那,那我是不是能夠……」

    她臉上忽然綻放出了希望的光芒。「攔路喊冤從而得到上官垂憐」向來是老百姓們津津樂道的戲碼。在眾人樸素的觀念里,更大的官就意味著更大的清廉、更大的公正、更可靠的愛民如子,諸如這類的美妙品質。

    「老闆娘……我們還是做好靠自己的準備罷。」面對那樣的熱切,雲乘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只能苦笑一聲。她還記得在鯉江之上,虞寄風僅僅是為了一座水府,就能隨意掀翻船隻,毫不在意眾人生死,與「青天大老爺」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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