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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17:04 作者: 南樓北望
「盧桁耿直忠心,桃李滿天下,在百官中很有威望。這樣一個老臣,最好拿來敬著,而不是喊打喊殺,去寒了別人的心。」不然你一個人治國,當個光杆將軍?光是那本厚厚的律法,你小子都背不下來!
皇帝腹誹。
但他儘量耐下心來:「盧桁不用管。你如果一定要摻和這事,不如多去莊家走動走動。」
太子有些疑惑,又有些心虛:「莊家?」
明知故問。皇帝搖頭,語氣嚴厲了一些:「當年朕訂下你和莊大小姐的婚約,但後來你怎麼回事?既然莊家已經認了後來的女兒,你自然該迎娶她,而不是到現在還對前頭那冒牌貨念念不忘,還跑去修什麼佛!」
聽到這裡,太子沉默片刻,竟然抬起了頭。他眉眼幾動,顯出一點倔強。
「皇兄,您分明知道。」他換回了更加親近的稱呼,那絲倔強也更明顯,「幼薇才更像……那個人。」
皇帝面無表情。
「我管她像誰,血脈才是唯一的標準。」他冰冷地說,「莊家也算和朕血脈相連,朕曾經承諾過,會補償莊家。一個太子妃、未來的皇后,就是正好。可是太子,你食言了,也就讓朕食言了!」
皇帝與莊家的血脈相連……
可皇帝並不姓莊。
如果有旁人聽見這消息,必定大驚失色,並衍生出無窮的猜想和陰謀論。
可太子聽見了,卻並不吃驚。顯然,他早就知道這件事。
他只是沉默著,保持著那一絲倔強。恰如當年。
皇帝盯他片刻,自己閉了閉眼。
「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太子,聽著,今天開始,朕要你去和莊家多走動。莊家是法度一道的股肱,你既然要當未來新君,就要得人支持,而不是當什麼獨行客!」
「……新君?」
太子卻一愣:「皇兄?」
皇帝揮揮手。
「朕的時間不多了。」
他的時間不多了。正是因此,明年的歲星之宴才如此重要。也是因此,他從沒像現在這樣後悔,後悔沒有多教導太子一些,以至於現在看來,竟要落得國朝後繼無人的下場。
太子還是一臉茫然。他好像從沒想過「皇帝可能不在」的可能性,一時都嚇懵了,愣愣做不出反應。
看著他那個樣子,皇帝就覺得膩味。他不願再多說,大袖一拂,就將太子趕出了雲霧障。這點實力他還是有的。
不過……
重新閉目前,他分出一縷神思,出了一會兒神。
剛才太子說,莊幼薇……不,宋幼薇很像那個人。其實他曾經也這樣覺得。所以在一眾候選人里,才點了她做太子妃。可上回在明光書院見了那個女修,那個雲乘月,他卻又覺得,這個宋幼薇之女,才真的像那個人。
也許這都是錯覺。修士活得太久、修道太久,往往就會陷入不可知的迷障。
畢竟……
那個人的名字,同樣早已消失在歷史的暗影中,所有人都不再記得。連王道恆也是。
連他也是。
……
千里之外的明光書院。
樂陶通過帝陵,冒出了頭。
「陛下。」
她屈膝行禮,並很快被免禮。
陛下問:「樂卿,情況如何?」
樂陶回答:「大梁對死靈嚴防死守,不過臣還是在山野撿了幾個孤魂野鬼回來,也初步喚醒了他們的神智。」
薛無晦頷首:「那就扔去歲星星祠,裡頭的前輩們會教導他們。」
教導……折騰還差不多。樂陶心想,有點幸災樂禍,也很愉快。折騰新兵總是讓人開心,很多戰友的情誼也就是在這時候開始的。真沒想到,她死了這麼多年,還能有再體會的這一天。
說完了正事,樂陶就開始東看看、西看看。
薛無晦冷道:「看什麼?申屠在北境帶孩子,也還沒回來。」
帶孩子?陛下居然會用這樣的說法。一定是被乘月帶壞的。樂陶憋笑。
「臣找皇后殿下。」女將軍說,故作嚴肅,「這次的行動,臣還沒向皇后殿下稟報。」
薛無晦沉默片刻,淡淡道:「她離開了。」
樂陶一愣,大驚:「啊?難道說陛下又成了……」孤家寡人?
還好,女將軍聰明地把那句不敬之語咽了下去。
陛下瞥她一眼,眼神還是冷冷,語氣也還是淡淡:「她去做她自己的事,求她自己的道。無需用雜事打擾她。」
好似無動於衷。
樂陶再一愣,眼中那點輕鬆愉快消失了。她遲疑半晌,重新屈膝,恭恭敬敬地說:「可是陛下,臣還是以為,既然陛下答應過皇后殿下不再隱瞞,就該言出必行。」
「哦?這是指責朕失言了?」
女將軍微微一抖。但她堅持住了。
「臣不敢。但……臣也不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她低著頭,一鼓作氣,「臣一直明白,陛下宅心仁厚,總是默默為臣等做打算,可是,皇后與陛下夫妻一體,她不是臣這樣死後還需要陛下庇護的無能之輩,而該是和陛下並肩作戰的戰友。皇后她也不是願意縮在別人身後的人,陛下應該比誰都明白這一點。」
「……還自以為是地教導起朕來了。」
這話說得諷刺,但聽上去,陛下並沒有生氣的意思。樂陶稍微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