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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17:04 作者: 南樓北望
留下雲乘月站在屋裡,有些憤懣地想,誰說死靈不好?她看起來好得很。遇到不想面對的事,說走就走,逃避起來比什麼都方便。
誰要他敷衍送的東西?
她生氣地走到一邊,對著牆壁看了會兒書。
再過一會兒,她卻重重合上書本,長嘆一聲。心思不寧,對書本也是不敬。
雲乘月到底是走過去,拿起那隻包裹。重量很輕。拆開一看,原來只是一隻薄薄的紙盒。
再打開盒蓋,她卻是一怔。
只見一隻黑色的絨毛兔子,正躺在盒子裡,用一對紅寶石的眼睛靜靜凝視著她。它造型相當可愛,神態還有些憨厚,但如果把它嘴邊的絨毛翻起來,就會發現這兔子的三瓣嘴笑得有一點點奸詐。
絨毛細密,摸起來軟滑厚實;針腳又密又藏得好,藏在黑色的兔子毛里,幾乎看不出來。
雲乘月幾乎要驚嘆了。
「老薛,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手藝……薛無晦?」
剛笑了一半,她才想起來,原來他並不在這裡。她剛才沒有用神識傳音,他在別處肯定也聽不見她說了什麼。
她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拿出那隻兔子抱在懷裡。又拿出藤編烏龜,讓它再被兔子抱在懷裡。
「從今以後,你就是三薛。」她嚴肅說道。
兔子和烏龜都安安靜靜地凝視著她。
雲乘月又用神識傳音,找到薛無晦,把剛才的話重新講了一次。
他回答得依舊簡單。
[嗯,不錯。]
雲乘月沉默一瞬,便笑笑,用一種鄭重其事的口吻說道:[多謝你。這兔子我很喜歡。]
[你喜歡便好。]
還是只有一句。
她再也忍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氣。並且,她用神識傳音讓這口氣也重重地傳到了他那裡。
[薛無晦,你不用躲我。]她語氣變得嚴肅,[我們是盟友,在我看來,也是共過患難的朋友。我雖然擔心你,也願意分享你的難題,但如果你真的不願意說,真的只想一個人待一會兒,那我也不會強迫你如何。]
[……]
[那麼,你放心,從明天開始,我會按照你所希望的,多出去走走,哪怕碰壁也不會退縮。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
[……什麼?]
他聲音中出現了一點狐疑。也許皇帝就是這樣,無論私交多好,對於別人提的要求都會保持警惕——本能的警惕。
他一警惕,雲乘月反而真正放鬆下來。她笑了,恢復到有點懶洋洋的聲音,說:[你也知道,按我本來的想法,只是想當個市井裡的閒人,安穩散漫地過完這一生,對吧?]
[……正是。]
[那麼,我一個夢想當烏龜的人,現在之所以經歷了九死一生,現在還要在書院裡辛辛苦苦學習、修煉,忍受無人教導的困境,這都是因為你,對不對?]
[不錯。所以,你究竟想說什麼?]
雲乘月輕輕一拍手。
[就是說,我這個因為你而受苦的可憐修士,如果能夠成功找到機緣,是不是就能向你要求一個獎勵?]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好似在皺眉思索,也許還在想她究竟有什麼陰謀詭計。最後他大概又搖了搖頭,有點無奈地說:[你要什麼?]
[要什麼嘛……我想一想,到時候再說。]
[……朕可不會答應未知的請求。]
雲乘月沒說話。她故意的。
過了片刻,薛無晦的聲音重新響起。
[好了好了,朕答應了!你捂著臉哭什麼?]
雲乘月放下手,露出一張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臉。她面上只有一點笑,和一點促狹之意,哪有半分淚光?
「果然,你一直看著我啊。」
她慢悠悠地說。
[……]
房間裡充斥的唯有燈光和沉默。但這一次,雲乘月從容地拿起了書,再沒有絲毫浮躁。
「拂曉,來,我們念書。你先從這一部《幼學瓊林》開始學字,也要跟著寫,『混沌初開,乾坤始奠』……」
……
帝陵之中,亡靈的帝王注視著那一片暖融融的燈光,終於是有些氣悶地一拂袖,讓水鏡消散開。
動靜一響,旁邊正和青銅人俑聊天的樂陶,趕忙端正神色。她雖單膝跪著,卻不妨礙用一隻腳悄悄把托盤踢到後邊;托盤上乘著新鮮的水果。
但這動作還是太明顯,薛無晦當然注意到了。他皺眉看過去。
「樂卿這是在做什麼?」
樂陶乾笑幾聲,看看旁邊高大的青銅人俑,訕訕道:「臣正和天甲聊天,天甲問臣,皇后殿下在外面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足夠的零食,又托臣帶些新鮮的果子給皇后殿下……」
高大的青銅人俑跪坐在一旁,腰間長劍沉沉,神態嚴肅又恭敬。他就是天甲。
薛無晦無言地盯著他。
「……她在外面哪裡缺這些?只會在這死氣沉沉的陵墓里缺。」他嘆了口氣,有點頭痛,「這是為何?雖然三魂六魄不全,但天甲好歹生前是朕的羽林軍將領,真連這點都想不到?」
青銅人俑還是嚴肅地跪坐原地,那線條方硬的、神態磨損的臉上,好似出現了某種無辜而疑惑的神情。
樂陶在一旁幫腔:「陛下,天甲大概是太習慣照顧皇后殿下了。他說,之前殿下在帝陵中時,他奉陛下詔令,總是親自為殿下準備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