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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17:04 作者: 南樓北望
暖黃的燈光傾瀉而出。
在桌邊,有人靜靜而坐,手裡捧著什麼東西,正一針一線地縫。
雲乘月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那一幕。
不知過了多久,燈影中的人抬起頭。他長眉略蹙,眉眼陰鬱,但燈色映在他眼底,冷暖流轉,就只剩了最純粹的無奈。
「你呆站在那裡做什麼?」
薛無晦冷冷地說,卻有些不自在地放下了手中的東西。
「啊……」
雲乘月如夢初醒:「你在做什麼,還沒睡麼?」
「我不需要睡覺。你是不是傻了?」
他還是那麼冷冷地,又瞪她,仿佛這樣就能掩飾那份無奈似地。他盯了她好一會兒,最後卻挫敗地嘆了口氣。
「……還不是你非要要這東西。」
薛無晦指著桌面那隻做了一小半的黑色絨毛兔子,不怎麼高興地說。
雲乘月忽然笑起來。
「哎呀,是這樣啊。」
……
山上。
宵禁的鐘聲已過,月色卻顧自照耀。日升月落,天地滄桑,從來不以人類的規定而改變。
魯潤站在山頂,遙望山下。他打開那隻木匣,從中取出一捲圖紙,展開來細細觀看。
「守心,你的作業進度如何?」
有人出聲詢問。
魯潤字守心。這是恩師給他起的字。
他退後一步,躬身行禮。
「見過夫子。」
張廉夫子點點頭,又問:「如何了?」
這位蓄著山羊鬍須、目光炯炯的中年人,正是張廉夫子。此時,他正手持一卷書冊,緩步走來。他背後的知行台上,大部分燈光已經熄滅,但有幾盞燈火永遠燃燒。
據說明光書院存在了多少年,那幾盞燈火就燃燒了多少年。如果傳說為真,那就是千年不滅的長明燈,唯有傳說中的人魚油脂才供得起。有人說那不滅的燈火象徵著明光書院不滅的傳承,也有人說那是在等待誰歸來。
孰真孰假,早已不可考。千年已過,如今的人如何努力考證,也無法還原歷史的每一個細節。
魯潤收回神思,恭恭敬敬地回答:「這一次胡師弟做出來的東西,應該能夠符合學生的需求。完工之後,學生就拿去山下城鎮中實驗一番。」
張夫子聞言,比較滿意地「嗯」了一聲。
「你有這樣積極入世、為民做事的想法,非常好。守心,你是我唯一的親傳弟子,但為師深知,你天性更多靈活,因此在律法一道上更要守住本心、謹記初衷,不可走上那鑽律法空子、謀取私利的歧路。」
魯潤嚴肅應下。
張夫子再點頭:「今天晚上的事情,你處理得也很好。你說得不錯,規矩必須遵循,無論是誰,只要違反了規矩,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這說的是楊霏的事。
和晉文顯不同,魯潤了解的事情更多。他知道楊霏曾算計過雲乘月,今天聽晉文顯一說,他就知道是楊霏從中作梗,想給雲師妹找麻煩。
魯潤道:「大師姐這次做事是頭尾不顧了一些。夫子,這事不如交由學生處理。」
書院普通的違規事件,向來由律法班的學子代為執行。但這次違規的人是書院大師姐,讓一般的學生去宣讀處罰,恐怕大師姐面子上過不去。
「也好。守心,你考慮得很周到。為師在你這麼大的時候,還過分執拗,只知道生搬硬套各種規矩。」張夫子想了想,相當直白地誇獎道。
魯潤有點無奈,心想夫子您現在也挺執拗的,上回不是聽說當眾要教太子做事嗎?
不過,這話只能放在心裡悄悄說。
「好了,守心,你也去歇息吧。修士奉四時而行,飯要吃,覺也要睡。」張夫子合上手裡的書冊,也合上了那些他早已爛熟於心的法條,「為師也要去歇著了。」
魯潤點頭。
「不過,夫子……」
「守心還有何事?」
「學生是覺得,此前只聽傳聞還不覺得,今日一見,雲師妹果然鍾靈毓秀,資質過人。她臨寫的書文字帖,學生看了一眼,法度雖然稚嫩,意趣卻靈動逼人。」
師徒兩人向來親近,魯潤也並不避諱,直接問了出來:「這樣的天才,書院果真不教?如此忍氣吞聲,未免長了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
在魯潤的想法裡,老師大約會有些無奈,告訴他書院也有苦衷,也許還會告訴他這苦衷是什麼;這也就是魯潤的目的。他想更了解書院的事情,不然他不大安心;他天性就喜歡縝密無缺。
萬沒想到,這話一問出口,就見張廉夫子豎起了眉毛,儼然一隻陡然被點燃的炮仗,整個怒氣沖沖。
「就是,為師也這麼想!我也是這麼跟他們說的,哪有學生拼死拼活、好不容易考了進來,我們收了人家,還不教的!」
張廉夫子一拍手,很是贊同,也很是不滿:「守心你是不知道,你這雲師妹實在倒霉,一路過來,比別的人多經歷了很多艱險。不過,她表現得很有骨氣,為師雖然不全贊同她的選擇,卻很欣賞這份骨氣。」
魯潤聽得好奇起來,很想立刻就知道這位師妹一路究竟經歷了什麼。
但他的老師無意解答。這位夫子只是顧自嘆息了好幾句,才說:「可王夫子心意已決。不知道他老人家和白玉京談了些什麼,就談出這麼個結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