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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17:04 作者: 南樓北望
修士當了才多久?普通人時期的冷熱,竟都像上輩子的事了。
唰——
莊夜抽出刀,稍一用力,將小姑娘的身軀擲出,丟在了大漢身前。
大漢再笑:「好,俺欣賞你,你當有賞!你若想加入俺們,只管來衙門報名!」
莊夜仿佛就在等這句話,當即也笑道:「求之不得,多謝官爺!」
大漢點頭,又輕蔑地看了一眼雲乘月,將刀尖上的錦囊丟給了她。
啪——
錦囊砸在她腳邊。她沒去接。
「苦主,像你這樣不曉事的人,永遠不可能出人頭地、功成名就!」
說罷,大漢策馬回馳,頃刻遠去了。
雪落長街,戶戶緊閉。剛才新流的血都凍住了,好像新死的人成了陳年的屍體。
雲乘月低著頭,望著那安靜蜷縮的女孩。
莊夜還在她身邊,也有些漫不經心地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輕蔑道:「雲道友被迷惑了?這不過是幻境罷了。不過,對著自己的臉下不去手,倒也是人之常情。我便幫你代勞。」
雲乘月輕聲說:「誰要你代勞呢?這不是我的選擇。」
莊夜淡淡道:「那你就輸給我好了,反正對我沒有壞處。」
雲乘月抬頭看了他一眼。
她走開幾步,走到那黑衣少年身邊,又蹲下去,伸手讓少年翻了個面。那張稚嫩的、黯淡的、僵死的面容,赫然便是少年時期的莊夜。
她抬起頭。莊夜站在幾步遠之外,也正望著她。他黑衣沉寂,衣擺上的飛魚群凶神惡煞;它們看上去,就像他本人一樣不為所動。
雲乘月問:「你早就知道?」
「猜得到。」莊夜說,「雲道友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這只是幻境動搖我們心志的手段。」
雲乘月點點頭。
她又問:「那你覺得,這幻境是怎麼回事?」
這飛魚衛青年終於有些詫異起來。
「雲道友,你是在問我?」他驚訝又好笑,「我們是對手,我巴不得你蒙在鼓裡、什麼都搞不懂,最好等考試結束了,你都出不去這幻境。那我有什麼發現,為什麼要告訴你?」
雲乘月沉默片刻,說:「因為飛魚衛似乎很想爭取我的好感,可能與司天監有關,也可能與其他我不知道的原因有關。」
莊夜那微帶嘲弄的笑,凝住了。
半晌,他收了笑,冷淡道:「好,雲道友說的也不錯。我賣你個人情,希望你今後記得還。」
雲乘月說:「我考慮一下。」
莊夜:……
還考慮,考慮個鬼。
他忍了忍氣,居然還是開口了。
「這幻境栩栩如生,應當是過去某個朝代的真實情景。那個朝代我大致了解過,律法極為嚴苛,有能耐的修士都一心要在官場上出人頭地,才能有一番作為。」
「我猜,這幻境要考驗我們的,應該是如何選擇才能成為人上人。」
雲乘月皺了皺眉:「人上人?」
「自然……在這樣的朝代,不能成為刀俎,便只能淪為魚肉。雲道友不明白?」莊夜略有詫異,這詫異就像雲乘月的皺眉反感一樣自然。
他想了想,又瞭然道,聲音裡帶了輕微嘲諷:「雲道友出身顯貴、修煉順遂,想必是不懂的。也難怪將幻境中虛假的人命當一回事。」
雲乘月又沉默了一會兒。
她輕聲問:「那你就能眼睜睜看著可憐人被殺害?」
莊夜道:「有何看不得。」
「哪怕那人讓你想起自己,說不定與你頗有淵源?」
莊夜皺起眉毛,語帶不快:「雲道友,你是不是從來不知道,『出人頭地』這四個字,從來離不開血腥?」
雲乘月搖頭:「我反而覺得,這是幻境在提醒我們,要把每一個可憐人都當成自己那樣去對待。我們要先想一想,自己願不願意被這樣踐踏,才能決定到底如何對待他人。」
「……天真。」
莊夜後退一步,面上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反感。
「道不同不相為謀。雲道友既然有自己的看法,我也不多說。告辭。」
青年朝反方向走去。那大概就是那什麼衙門的所在之處。
雲乘月也站起身。
「那我該怎麼辦呢?」
她自言自語:「如果這個幻境裡,踩著別人往上爬是明明白白的線索,我不願意踩別人,又要怎麼做?」
——[……去建立一座書院吧。]
「……什麼?」
一時不察,她問出了口。
薛無晦的聲音消失了一會兒。仿佛他也在沉默中困惑,不解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
——[朕記不大清了……竟然記不大清了。]
他喃喃道,帶著些許難得的恍惚:[但朕依稀記得,很多年前,明光書院似乎就是這麼建立的……]
「啊……是麼?」
雲乘月抬起頭,看厚重的灰色雲層緩慢流動;那雪雲太厚,流動太慢,仿佛永遠不會散去一般。
「那就試試吧。」
她輕聲說。
她握住錦囊,收起劍,四周看了看。
然後,她向著城外的方向走去。
幻境中的時間迅速流逝。又或者,這裡其實沒有真實的時間。
但總之,在大雪的三天後,城市的郊外多出了一座簡陋的房屋。屋子門口種了一棵香椿樹,上面掛了一塊簡單的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