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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17:04 作者: 南樓北望
    「你到底在著急什麼?我現在有別的事。」她開玩笑說,「如果那裡的秘密能讓我變得更厲害,可以一口氣解決掉所有問題,我就去。」

    沒想到,「光」字一躍而起,中間的豎畫大幅上下搖動,像在點頭。

    雲乘月一愣:「真的可以?」

    「光」字手舞足蹈,好像在信誓旦旦保證:真的!真的!

    雲乘月頓時心動。她雖然下定了決心,卻也知道自己現在能力尚淺,哪怕她的書文能克制「祀」字,但還真不一定能徹底解決它。

    「那,」她猶豫道,「時間久不久?」

    「光」字大力搖頭。

    「好吧。」雲乘月很快決定,「反正上午也沒事,我們就先去看看。」

    府里熱鬧著,她挑了一條安靜的路走。

    雖沒下雨,天空卻還是陰著。雲乘月帶了把傘,想出門吃早餐,等餐點端上來再叫阿杏姑娘駕車來,省得她等。

    但她一出門,還沒走兩步,卻被人叫住了。

    「雲姑娘。」

    這個蒼老的聲音有些耳熟。雲乘月扭頭一看,見樹下停了一架車馬,車窗打開,後面的老人正看著她,面上條條嚴肅的紋路組合成一個和善的笑……應該稱得上和善吧?

    「盧大人?」

    正是之前說出城辦事的盧桁。

    雲乘月這段時間請教了他不少問題,不好意思給人家甩冷臉,就走過去禮貌問好。但走近了,她卻發現老人面色有些灰敗,氣息也不復此前的生氣充盈。

    「您……受傷了?」她壓低聲音,問。

    「小傷。」盧桁擺擺手,不欲多說,又道,「雲姑娘去何處,不如老夫捎你一程。」

    雲乘月遲疑。

    老人捋捋花白的鬍鬚,輕咳一聲,說:「之前叫人排隊買了城東有名的紅豆羹,又帶了一籠張記限量的包子,味道很不錯,就是買多了,雲姑娘可介意拿來當早餐?就當幫老夫個忙……」

    駕車的人身姿挺拔、雙目神光湛湛,顯然也是很有實力的修士。聞言,他悄悄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很是驚奇,仿佛在問:這是何方神聖,居然讓鐵面無情的盧大人這麼巴巴地討好?

    雲乘月也聽得出來其中曲折。如果換了之前,她可能會禮貌謝絕,但現在,她卻忽然覺得,也許自己可以對別人更包容一點。

    她就行了一禮,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多謝盧大人。等用過早餐,我想去星祠看看祭祀碑,盧大人如果有空,能不能也來指點我一二?」

    老人面上立即放出了驚喜的光。

    「自然自然。」他一口應下,笑容更甚,簡直殷勤得過分,「來,上來吃,別淋著雨……你之前在浣花書院的事,小魯都同我說了,真是了不起。當日具體是個什麼情形,同老夫說說?」

    前任四象星官的盧大人絮叨起來,和街上一個普通老頭兒沒有任何區別。

    駕車的人暗自憋笑,聞一聞空氣中的香氣,又有些哀怨地想:唉,我排的隊,我也想再吃一份哪。

    ……

    清泉山,通天觀。

    薄霧瀰漫。

    黑沉沉的衣袍拖在地面,卻又輕盈異常,連一根草尖都沒能拂動。

    薛無晦往外走去。

    他背後有一座牢籠,黑色鎖鏈交織,囚禁著一名半張臉呆滯、半張臉扭曲的青年。

    「陛下……」

    扭曲的半張臉艱難地蠕動嘴唇,搜刮著所有動聽的詞語,哀求著:「饒了臣……臣願意做任何事,來祈求陛下的諒解……」

    「不,臣不奢求陛下原諒,臣只想求一個痛快……」

    他渾身顫慄著,連靈魂也在瑟瑟發抖。千年的噩夢——千年啊!那柄懸在頭頂的天子劍終於斬落。他在這份等待的恐懼中掙扎,已經有一千年了。

    他過去曾想,等這一天真的來臨,說不定他反而會鬆一口氣——再也沒有比等待更恐怖的深淵了,可當這一天真切到來,他才明白,世上最大的恐懼……是直面這位陛下!

    薛無晦背對著他。這裡是山頂,可以一眼望見浣花城,甚至如果他看得再認真、再仔細一些,他能看見星祠——那座雪白的建築實在太過顯眼。

    雪白——最不能容忍污垢的顏色。

    他平靜的面容上出現一縷諷笑。這不是對別人,而是對自己。他慣來善於鄙夷自己的痴心妄念,也憎惡自己多餘的欲望。

    這份惡意也跟著蔓延到了囚徒身上。

    黑色鎖鏈「嘩啦」作響,被囚禁的青年倏然雙眼暴睜,露出極度痛苦之色,卻又無法發出聲音。

    「少主……!」

    幾名戴著面具的人匆匆而來。他們的聲音高低變換、十分刺耳,其中關切卻半點不假。

    這群人踏過山徑,從薛無晦身邊掠過,對他視若無睹。

    他們也同樣看不見那座囚籠,只能望見那名古怪的青年。

    「少主,您身體不好,怎麼這幾日總待在外頭?」

    又有人說:「少主,『祀』字是祖宗傳下來的護身符不假,可您這段時間也太著急了。司天監已經注意到了這裡,萬一引起白玉京的不滿……」

    另一人卻嘲笑說:「白玉京的手什麼時候伸到過我們這裡?就算真的全州死光又如何?一百多年前難道沒發生過?自然是少主最重要!」

    被稱為「少主」的青年就是封氏命師。他垂著頭,不停喘氣,眼睛死死瞪著薛無晦。只有他能看見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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