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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17:04 作者: 南樓北望
雲乘月正想再去倒一杯瓊漿,動作頓住:「你看,今天天色不早了,我們能不能換一天再上課……」
「不行。」
薛無晦顧自說:「書文是不會騙人的。它是一個人道心的體現,也是一個人的全部。一千多年來,你是第一個觀想出生機書文的人。所以……」
他笑了一下,這是一個奇異的笑,含著說不出的意味。
「所以,你自然會珍惜生命、親近生靈。這是你的道心所在。如果有一天你性情大變——變得如我這般,你的生機書文會當場碎裂,道心也會立即崩塌。」
「我又何必生你的氣?」
「既然你道心如此,會阻止我反而是好事。否則,如果你死了,我還要另尋個人助我,真是麻煩。」
雲乘月想了想:「其實你說一句你不生氣就夠……」
在冰冷的目光里,她自動消音。
她若無其事地換了句話:「你的書文和道心,有碎裂過嗎?」
「有。」
他回答得很平靜——或者說是冷漠更加恰當。他說:「在我臨死之時,於眾多叛逆眼前,頭顱被斬下的剎那。」
她沒想到他答得這麼幹脆,不由一怔,再見他神情冷淡無瀾,心裡忽生一點說不出的滋味。
——轟隆隆。
遠處隱有悶雷響起。
他望向雷鳴處,說:「那一日的天氣,同今日很像。」
雲乘月張張口,伸手想拍拍他:「你……」
他飛快看了她一眼。在她辨認清那是什麼情緒之前,他已然化為黑煙,散在滿室暖光里。
「明日有雨,出門記得拿傘。雲乘月,你若真想幫我,便儘快提升實力。」
有些人不喜歡被安慰。她明白,只能垂下手,輕輕嘆了口氣。
「我明天去浣花書院,彌補書文基礎。」她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說,「你不想說你最近忙什麼,就不說罷,不過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等了一會兒,她只等來一句簡短的話。
「早些休息。」
她莫名有點悶,使勁拽了一下兔子尾巴:「算了,不休息,繼續用功。」
雲乘月關上門,又看了會兒新買的書,再研究了一會兒雲三抄的課表——這姑娘自己不敢親自送,叫婢女送來的。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她才打了個呵欠,滅燈就寢。
她今天是有些累,很快便睡著了。兔子小薛陪在她枕頭邊,一隻軟軟的耳朵搭在她手腕上。
風吹開床幔。
迷離黑霧化為人形。
青年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半晌,他伸出一隻手,戳了戳兔子的頭。
「也不算很不可愛。」他眉頭微蹙,挑剔地評價道。
雲乘月歪著頭,呼吸深而緩,已然沉入深深的夢境。
又過了一會兒,輕煙散去。
「……這回又不裝睡了。旁人說什麼便是什麼,果然傻。」
很輕的一句感嘆,隱約帶了一聲嘆息。
*
第二日,薛無晦又早早地不見了。
雲乘月按照原定的計劃,先施施然去三房問一問案子的進度,再吃了早飯,便乘車去浣花書院。她還是坐阿杏姑娘的馬車,就綴在雲三小姐的車後頭。
一路上,雲三小姐好幾次偷偷摸摸開窗來看,就仿佛她多看幾次,雲乘月就能臨時變卦不去了一樣。
雲家離浣花書院不算很遠,馬車一刻鐘多些的時間。
浣花書院是浣花城最大的書院,傳承七百餘年,也是很有名的學府。這裡歷代出了不少英才,只不過,由於默認給附近世家面子,很多混日子的學渣也能進來。
比如雲三小姐。
也比如聶小姐。
雲三小姐下了馬車,抱著書包就悶頭往裡沖。沒走幾步,她就碰見了同樣來上學的聶小姐,登時驚喜地握住對方的手。
「阿瑩!」
「阿容!」
兩位學渣小姐一白蓮、一嬌蠻,情誼卻很有幾分真,是以見了面都很歡喜。
雲三小姐熱切地問:「你昨日風寒告病,可是好了?我瞧你面色還有些不好呢,怎麼不再休息兩日?」
聶小姐撇嘴抱怨:「我也想呀。可我兄長、我叔叔,都太嚇人了,說什麼我敢偷懶就斷了零花……呀,我不該提他們!」
她捂住嘴。
雲三小姐卻笑得柔和溫婉:「沒關係,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況且,那件事只能說我命不好……」
雲三小姐做出了柔弱大度又隱忍的白蓮花姿態。不過,她倒也不是故意的,只能說是習慣性使然。
聶小姐總是很吃她這一套,立即義憤填膺:「對嘛,我就說,阿容你肯定還是很討厭她的!好,我跟你一起討厭!」
雲三小姐:……?
你家不是兩個人嗎?她很想這麼問一句。而且隱隱地,她感覺聶小姐說的不是聶七爺或者聶二公子。
正遲疑著,兩位小姐聽到一句輕飄飄的話。
「原來你還是很討厭我啊,我還以為你多少有點愧疚。聶小姐也是?那倒正好,昨天給我的報酬,翻個倍如何?」
兩位小姐同時一僵。
雲三小姐僵得更厲害。她一點點回過頭,險些維持不住自己的心機笑容,只差兩眼含淚了。
雲乘月手裡拿著冪籬,正笑眯眯地看著她們。她的目光定格在雲三身上。她拖長了聲音,意味深長:「既然如此,那我可得想想,有些事情是不是應該做得更過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