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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17:04 作者: 南樓北望
    ——[雲乘月,我只幫你這一次。]

    黑沉沉的死氣如生機的影子,一併悄然漫去。

    而在雲府深處,越過重重精緻欄杆,在層層防護的寶庫深處,有什麼東西……忽然動了一動。

    像鳥雀聽見呼喚,它也忽地抬起了「頭」,正「望」向雲乘月所在的地方。

    「生」字書文躍動在她眉心,春日生機在她每一寸骨血里流傳。

    它們流淌、綿延,向著四面八方而去;越過人群,越過夜色,越過鱗次櫛比的房屋,在初升的星空下不斷傳遞。

    雲府深處,被重重書文閉鎖的寶庫之內,某隻包裹嚴密的寶箱內……

    有什麼東西動了一動。

    它開始往上飛,卻撞上了層層封鎖的箱蓋,而沒能成功。

    但它並不氣餒,繼續一點點地去撞。

    世上最精純的生機就在不遠處,令它本能地極度渴望靠近。

    一下、一下、一下……

    它的掙扎越來越激烈。

    箱子外層,有無數流轉的「封」字亮起。它們不斷旋轉,和箱子裡那個想要掙脫束縛的寶物角力。

    被封住的寶箱,乃至整個寶庫,漸漸地顫抖起來。

    而在它成功之前,在雲府之外……

    人們望著二樓的那姑娘。

    他們看不見生機,看不見書文,也看不見漆黑的迷霧和……搭在她肩上的那隻亡靈的手。

    他們只看見她抬起手、說了一句話。華燈流光里,他們屏息凝神,等待著她的動作。

    一息,兩息,三息……

    時間過去了,什麼都沒發生。

    片刻後……

    許多人都笑起來。

    說什麼叫一聲會應,根本什麼都沒發生嘛。

    人群里,竟隱隱有種輕鬆的氛圍散逸開去。這種無事發生的平靜,仿佛給了很多人一種安心之感;只要什麼都沒發生,一切就都還在他們可以理解的範圍內,在他們眼中的安定秩序之內。

    ——孤零零的、柔弱的美人,絕境之際鼓起一腔孤勇、發出不平之聲,得到了英雄的憐惜,即將迎來婚嫁的巔峰。

    這已然是許多人眼中的好戲高潮。

    別的再多,那也未免太過。

    人們笑起來,鬆了一口自己都沒發覺的氣。

    州牧也笑起來,卻是自己知道自己鬆了口氣。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也擦了擦層層疊疊的脖子肉上的汗。

    「叫一聲會應……那摹本又不是個人、動物。小丫頭,真喜歡開玩笑。」他居然還差點信了!

    而事實上,一個小姑娘能做什麼?

    州牧的笑聲里,帶著一縷輕鬆、一縷不屑。

    「來人……」州牧再抬起手,又放下,看向身旁的聶七爺。

    聶七爺看他一眼,下了馬。

    和州牧不同,聶七爺蹙著眉,神情隱有一些凝重。

    他看看州牧,又抬頭看著那臨窗站立的少女,心臟收縮著加快跳躍,這一回,卻好似不是因為她的美麗。

    多年主事所帶來的危機預兆,悄然籠罩在他心頭,令他整個人變得陰沉沉的。

    「我來。」

    他利落地吐出二字,右手已然揚起。隨侍的下屬立即會意,如游魚無聲而出,倏然往樓上而去。

    二樓,夜風在吹。

    客人們有許多都打了個寒顫,覺得這個秋夜真是清寒,怕是冬天真要來了。

    裹著這一分清寒,他們再看那窗邊衣衫單薄的、孤零零無所依靠的少女,不覺心生憐惜,覺得她伶仃的背影落滿秋霜,又被夜風吹得格外寂寞冷清。

    聶二公子離她最近,看得也最清楚。他看見她仍然堅持著伸出手,那纖薄的手掌里除了一束燈光,什麼都沒有。

    可她仍然倔強地伸著手。

    竟然有人有勇氣反抗七叔,還是個柔弱的孤女……

    二公子心中涌動無數複雜的情感。

    「雲二小姐,」他鼓起勇氣,柔聲開口,「別堅持了。你已經做得很好,已經很勇敢,接下來的事……如果你願意,我會幫你。」

    如果她真的不願意……那,那他也會像個男人,幫她離開這裡。

    聶二公子這句話,沒有能夠讓雲乘月回眸。

    但這句話,卻結結實實地被聶七爺的屬下聽見了。

    兩名青衣人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的皺眉,還有對方眼裡自己的皺眉。

    二公子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七爺點名要的美人,他難道要和自己的叔叔對抗?

    無需言語,他們立即決定要給聶七爺匯報。

    「二公子,慎言。」

    其中一人冷冷開口,而另一人無聲上前,伸手就要去捉雲乘月。

    「雲二小姐,得罪了!」

    燈光自外頭的星空而來,也自窗外懸掛著的燈籠而來。光芒灑落,將雲乘月的影子投在身後。

    青衣人上前時,自然而然地一腳踏在了她的影子上。

    這青衣人在聶家中也稱得上精英修士,自傲於實力,覺得要他去抓一個小姑娘,簡直手到擒來。

    但這一刻,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極致的陰寒之意,卻陡然從他腳下而起,瞬間便傳遍了他全身!

    仿佛整個血液都被凍僵,連同他的大腦和靈魂。

    這一刻,他豈止無法動彈,簡直是無法思考!

    而那窗邊的少女不曾回頭,連一絲動搖都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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