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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2:17:04 作者: 南樓北望
於是,在場幾乎所有人都這麼覺得:她雲二小姐是為了討回婚事才站出來的,現在她大大方方拿回身份和遺物,也就成功地討回了神仙夫婿,真是可喜可賀。
甚至徐戶正都這麼以為。他還一心想幫雲乘月呢。
這個不怎麼美麗的誤會,還需要過一會兒才能暴露出來。
這時,雲府門前正爆發一陣歡呼。
——找到了找到了!
——是誰的名字?趕緊看看,也讓大家心裡有個底!
徐戶正接過下屬遞來的文書,先抖開一張,白胖的臉上露出笑容。
「浣花城雲家、聶家的婚書!」
他朗聲說道。
「立於十七年前,約定雲家二小姐雲乘月與聶家嫡系公子定親,待雲二小姐成年後完婚。」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心滿意足的歡呼。
也有人發牢騷:「怎麼好看的人都有對象了?」
雲家人的臉色,則當場一個比一個白。
雲三小姐捂著臉,恨不得立刻昏死過去,別在這裡生生受人羞辱。
徐戶正又拿來第二張文書,同樣抖開。
「這一張,朱雀本《雲舟帖》的財產登記人,是……」
「——慢著。」
忽然。
威嚴的聲音,蓋過了徐戶正略微亢奮的朗讀。
誰?
人群外的聶七爺微微笑起來:終於來了。
——嘩啦!
是什麼東西被一道剛勁的力量擊碎?
徐戶正臉色猛地一變!
頃刻間,他手中托著的「法」字書文破碎,天地間籠罩的威壓煙消雲散。
徐戶正本人也受到衝擊,「噔噔噔」連退三步,胸中氣血翻騰,幾欲嘔血。
怎麼回事?
雲乘月原本都懶散了幾分心思,此時眼神倏然一凝,立即關切地看著徐戶正。看他擺手示意無事,她才略鬆了一口氣。
又有什麼變故?其實她已經有了幾分預感,但她不是很情願相信。明明都快結束了啊……是不是有誰說過,最壞的可能一定會發生?這預言也太准了。
也就是說,她還得再站一會兒,等「後手」出場,說不得還要再唇槍舌劍幾句……
雲乘月有點失落,顧自轉身,默默去喝了杯茶,且當安慰自己。她眼睛一抬,發現二樓的客人們一個個睜大眼把她瞧著,等目光一碰,又都趕緊扭頭,裝作看天看地。
雲乘月莫名想起了動物園,恨不得在旁邊插個告示牌,寫上:看一刻鐘收費一兩銀。
她喝了茶,就繼續去欄杆邊站著,等下方開始新一場演出。
人群里很捧場地起了一陣喧囂。
「怎麼了?」
「好像有誰過來了。」
「誰?」
「呀……!」
薛無晦仿佛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淡淡哼了一聲。
——[又是這些伎倆。]
他語帶瞭然,又藏了一點鄙夷,和一絲倦怠。
——[幫手來了。]
帝王懶懶地點破。
伴隨一陣喧譁,一眾靛藍短袍、手拿黑刀的軍士,粗暴地驅開人群。
在他們開出的道路中心,一頂華麗的官轎被人悠悠抬來。
片刻後,轎子落地。
一隻手伸出,將簾帳一掀。
一名絳色長袍、頭戴官帽的中年男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他膀大腰圓,肚腹將玉腰帶撐到了極致,形成一個不規則的、飽滿的圓形。在那微黑的、脖子和臉渾然一體的腦袋上,偏偏又鑲嵌了一雙嫵媚的杏眼,看人時忽閃忽閃。
這副形貌很有點怪。
但在場的人卻都面色微凜。
零零星星有人小聲說:「州牧大人……」
這零星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最後,一層層的人海成了一層層的躬身行禮。
「見過州牧大人——」
山呼海嘯般的聲音,四面八方地盪開。
「這是在做什麼?」
州牧拖長了聲音,明知故問。一股濃厚的官腔。
「徐濯,你這是在刁難誰?」
他點了點徐戶正,慢條斯理地訓斥道:「我們做官吏的,可不是來給人家百姓耍官威的啊。」
呵。
一兩句話,就將整個事倒轉了真相,還給徐戶正定了個莫須有的罪名。
真是老油條。
但官大一級壓死人。
徐戶正若面對縣官,還能辯上一辯。但面臨州牧……這是朝廷從三品的封疆大吏!
他只能白著臉,拜道:「下官知罪!」
「什麼,下官?一個吏員,真是位低權重了!稱下官,徐濯,你也配?」
州牧籠著手,不陰不陽,似笑似怒。
官員和吏員是兩種不同的制度。他們最大的區別,是官員有品、吏員無品。
但地方上的事務,很多都有賴於本地吏員,尤其是徐戶正這種吏員世家。所以,普通官員輕易不會和吏員鬧翻,平時也客氣地將官吏含糊著稱謂。
可現在,州牧將這點翻出來挑明,誰也能說他說得不對?
徐戶正咬著牙,再次認錯:「小人知罪!」
雲乘月聽得不舒服,卻暫時按捺住,只打量著看著這位大人。
雲家的嫁妝一事,居然將一州之長都給惹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