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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1:24:07 作者: 葫蘆醬
    但這吩咐有個BUG,那位老師不知道他們班的特殊情況——他們班有兩個第一。

    「讓沈方煜去吧。」江敘說。

    葛城聽他說完這句,看起來卻有些欲言又止,「方煜剛說,讓你去。」

    在旁邊聽了一耳朵的汪駿道:「那就讓他倆一塊兒唄,」他說著又對江敘道:「憑什麼讓著沈方煜啊?他先開口說『讓你』說不定就是等著你這句話呢,江敘,你的鬥志呢,你不能這麼頹廢,這可是屬於你的榮譽。」

    葛城:「但是一起……」

    旁人一起掛或許是同學相親相愛的美好景象,可這兩人就未必了,葛城心裡有點犯嘀咕。

    說實話,江敘其實不怎麼在乎誰來給老樹掛牌的事,人到了一定的階段,這種虛頭巴腦的榮譽就不怎麼吸引人了,就算是跟沈方煜競爭,他們較量的評估指標也是職稱獎金和文章水平。

    更何況,今天要不是因為沈方煜,他根本就不會來。

    正在他想拒絕的時候,沈方煜也走了過來,「就一起吧。」他話分明是對葛城說的,眼睛卻看著江敘。

    汪駿登時就不爽了,「一起就一起,」他拍了一下江敘的肩,對他道:「敘哥你別謙讓了,你看沈方煜他都挑釁你了。」

    江敘:「……」

    他看得出來,沈方煜其實沒有在挑釁,可大概是兩人在班裡其他同學眼裡根深蒂固的印象太深刻,現在只要是沈方煜對他說話就一定是挑釁。

    這種感覺實在是相當微妙,班裡的同學將他們涇渭分明地分到了兩邊,認為他們是水火不容的仇敵,沒有人知道沈方煜剛剛跟他表過白,也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孩子。

    江敘把目光從遠處收回來,對汪駿道:「那就一起吧。」

    *

    先前葛城介紹老樹時,只是指了指地圖,現下等一行人跟著返校負責老師走到老樹前的時候,江敘才反應過來,他們班選的是教學樓背後的一棵芙蓉花樹。

    冬日冷峭,木芙蓉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枝幹,顯得有些蕭條。

    「本來我們跟學校商量,是想要一棵松柏,萬古長青嘛,」葛城摸了摸鼻尖,「奈何暑假的時候他們整修解剖樓的福馬林池沒做好環境管控,門口幾棵松柏樹都讓甲醛給熏死了,其他的也都被前幾屆的認領走了。」

    「後來合計來合計去,就選了課教學樓附近的花樹,咱們班好些同學都在附屬醫院,以後過來上課的時候還能順路看看。」

    「花還是好看的,」葛城對著是在和「好看」搭不上邊的枯樹枝勉強挽尊道:「等春天開了花就好了。」

    江敘聞言,下意識地瞟了沈方煜一眼。

    葛城說錯了,木芙蓉並非開在春天,而是初秋。

    其實他也沒修過《植物學》,也不怎麼記什麼花開在什麼季節,了解的也不過是最常見的那些花。

    但他之所以記得木芙蓉是在秋天開花,是因為他記得他剛考上大學,入校辦完報導後,就被教學樓後面的那一排盛開的木芙蓉吸去了注意力。

    剛開學的時候還沒有那麼多的課程和要背的書,剛剛離開中學校園的學生們正是意氣風發,恨不能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時候。

    江敘喜歡攝影,看到那麼漂亮的木芙蓉,他下意識就想記錄下來,而好不容易選好了視野,一個高挑的身影卻意外闖入了他的鏡頭。

    木芙蓉花色濃艷,深紅如火,像是要把A醫大點燃。

    而少年身形修長,站在花樹下,玉樹臨風,賞心悅目,絲毫不輸顏色。

    然後少年偏頭,正臉對上了江敘的鏡頭。

    「江敘?」那人一眼就認出了他。

    江敘怔了怔,半晌,他緩緩吐出一個名字:「沈方煜?」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木芙蓉花苦心營造的意境頃刻間被破壞,江敘撂下手機,走到沈方煜面前反覆確認了幾遍對方的確就是網吧里遇到的那兄弟,脫口而出道:「你怎麼在這兒?」

    而沈方煜顯然也不甘示弱,嚷嚷道:「我怎麼不能在這兒了,你拍什麼呢?」

    兩人滿腦門兒官司地對視上,兩個記仇了對方一暑假的卷王狹路相逢,恨不能當即擼起袖子在花樹下干一架。

    「你報了哪個專業?」江敘問。

    沈方煜一臉漫不經心,「臨床八年啊。」

    臨床醫學八年制是A醫大分數最高的專業,沈方煜既然都選了這個學校,報這專業也不離奇。

    那會兒江敘想的是,他居然會來學醫?

    而沈方煜想的是,等了一暑假,可算是能告訴他我才是第一了。

    奈何想比不上說快,十八歲的江敘劍眉星目,聞言眼底帶上了幾分不屑。

    「行,沈方煜,既然咱倆一個專業了那我話放這兒,」他神色冷漠地對他宣戰道:「高考就是你最後一次考第一。」

    「誰怕誰啊?」被搶了台詞的沈方煜滿眼不忿兒地頂道:「某些人可不要到時候考得比我差自個兒打臉,你要考差了哭鼻子我可不管啊。」

    相看兩厭的對手不歡而散,帶著滿肚子的氣和熊熊的鬥志,轉身就去了圖書館。

    唯有深紅的芙蓉花樹記下了當年的少年意氣。

    而十多年後,江敘和沈方煜再一次一起站在這棵老樹面前,青澀和不可一世的張狂褪去,留下了剪不斷理還亂的深刻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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