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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1:24:07 作者: 葫蘆醬
「我要這些東西幹什麼?」江敘問:「你想在我家開個新實驗室?」
「這不是想著以後晚上給你做夜宵,你就不用吃泡麵了嗎?」
「你家做夜宵用量筒燒杯移液器?」
「精準定量嘛,那裡邊兒應該還有個電子天平,」沈方煜閉著眼睛,額上的頭髮散亂著,顯得慵懶又安逸,「我那剛畢業的碩士生教我的,他說做實驗和做菜是一個道理,你不信,晚上給你露一手。」
江敘一下就聽明白了,「合著你不會做飯?」
「給我一點信任嘛。」沈方煜一邊敷衍他一邊揉著眼睛去看手機,看著看著,忍不住「靠」了一聲,「江敘,我那學生的論文又被拒稿了。」
江敘一臉冷漠地拍了拍他的狗頭。
「哎不是,你說他們審稿人怎麼能這麼絕情呢,」沈方煜忍不住牢騷道:「這篇文章我手把手改了三個月,先後換了好幾個雜誌,現在我學生自己都快認不出來這是他那篇文章了,怎麼還是過不了。」
大早上的,年輕的沈醫生突然有了一種十分滄桑的感覺,他轉發了幾個導師批改論文日漸頭禿的表情包,又摸了摸尚且健在的一頭黑髮,感慨道:「教學生真是比自己干還難。」
江敘拋出經驗之談:「你全替他寫了說不定就過了。」
沈方煜把手機往旁邊一砸,伸了個懶腰悶悶道:「當初怎麼就想不開學了臨床,當個醫生還得科研教學臨床三手抓,生產隊的驢都沒有我忙。」
江敘補充道:「漏了個行政。」
「哦對,科研教學臨床行政四手抓。」
沈方煜拿頭去砸枕頭,「昨晚熬夜看文獻看到三點多,我還不如回去繼承我二舅那兩畝良田,就咱班以前那個劉佟,你還記得不?轉去基礎又跑到隔壁農學院做博後的那個,他現在隔三差五就給我發他自個兒釀酒在田裡喝酒的照片,跟陶淵明似的。」
「現在不給非農戶口轉農了,」江敘看了他一眼:「繼承不了。」
「得,又一個夢想破滅了,」沈方煜嘆了口氣,「我現在就指著下周公布那基金了,要是沒申請到,我還是趁早關張大吉吧。」他說得誇張,「周幾公布來著?」
「周二。」
「行,」沈方煜點了點頭,「我打算請我媽他老人家周末去廟裡拜拜,要不要給你一起拜拜?」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做科研的少不了都要申請各種各樣的科研基金作為項目經費,沒有錢就做不了科研,甭管你是高考狀元還是科室扛把子,只要半隻腳踩進了學術圈,就都逃不過絞盡腦汁申請基金的宿命。
越是資助金額大的基金越是難申請,而他和沈方煜申請的基金項目就屬於很難申請,中標率很低的那一類。
江敘大清早就聽到他在這兒滿嘴跑火車,順口搭了幾句沈方煜還越說越來勁,他原本打算停止這種毫無意義浪費時間的聊天,然而這情緒從心裡走了一半兒,他忽然覺出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來。
安逸的早晨,短暫的休息日,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閒聊,也不知道怎麼的,莫名讓江敘這個素來安靜的屋裡,有了種難得的人間煙火氣。
從讀大學離開家鄉羈旅至今,學習、工作、患者、醫院充斥著江敘的生活,房子對他來說更像是旅館,大多數時候都只是用來睡覺的地方,這還是江敘頭一次在A城感受到一點兒家的感覺。
沈方煜以為他突然的沉默是客氣,笑道:「別不好意思,反正都順便的。」
江敘因著剛剛心裡那一點兒微妙的聯想,臉色有些不自然,聞言他把枕頭摔在沈方煜身上,「都是封建迷信,你早點起來。」
沈方煜抱著枕頭睨著他笑,「你讓我摸一下孩子我就起來。」
江敘白了他一眼,自從那天晚上前兩人進行過一次談話之後,沈方煜倒是再也沒有提過補償和賣房之類的話,可也不知道他從江敘的話里悟出了什麼,突然就開始得寸進尺地騷擾江敘。
譬如非要跟他在一天調休,再譬如總是覬覦著摸一下他的小腹。
江敘絕情道:「那你還是躺一輩子吧。」說完直接走出了房間,一點兒眼神也沒給沈方煜留。
沈方煜當然不可能躺一輩子,他抱著枕頭在地鋪褥子上翻滾了幾圈,慢吞吞地晃悠起來。今天難得的休班,他起來看見江敘又打算泡麵,忍不住道:「你放下。」
江敘莫名其妙地瞟了他一眼,就見沈方煜把袋子裡的電子天平、移液器、各種大小的量筒和燒杯一個一個拿出來,擺滿了他的廚房。
「冰箱裡沒食材。」江敘提醒道。
「你還真是好意思說。」
沈方煜拉開他的冰箱,江敘眼見著昨天還空空如也地冰箱如今已經被各種食材塞得滿滿當當,而沈方煜還真是把他的實驗精神貫徹到底,蔬菜、肉類一份一份地做了分裝。
「我昨晚上下班了去超市買的,」沈方煜解釋道:「你在上夜班。」
自從那天江敘在浴室砸了鏡子之後,沈方煜晚上下班的時候就開始和江敘一起,雖然還是各走各的路,各開各的車,但除了兩人各自上夜班的情況,從停車場到家門口的這段路,算是他們一天之中最為密切的交集。
到家之後江敘一般還會再工作一段時間,沈方煜就會去洗漱,之後換他工作,江敘去洗漱,兩人有時候會聊一聊工作,也有時候因為各種生活瑣事拌拌嘴,但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疲倦而忙碌的,像這樣清閒舒適的早晨,在沈方煜住進來之後還是頭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