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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0:36:41 作者: 顧言
這間房的側牆上開了扇小窗,窗下擺著個兩人座的淺綠色小沙發,地上鋪著米黃色的地毯,沙發前的白色茶几上放著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
這間房看起來好像跟世上的任何一間小會客廳沒什麼不同,紀堯不由得愣了愣,不知道蔣衡為什麼要把這裡鎖起來。
他的視線從房間裡環視一圈,這才發現房間的另外兩面牆旁邊,都各放著一個兩米高的鐵質置物架。
正對著房門的置物架一角放著一個巴掌大的木盒,紀堯的視線往上一掃,卻忽而頓住了。
——那打開的盒子裡,放著一隻星空表。
蔣衡有一隻同款的星空表,紀堯見他戴過幾次,但面前這隻顯然不是他那隻,這隻更新更亮,錶帶也不一樣。
紀堯先是一愣,緊接著打心眼裡湧出某種猜想,忍不住上前幾步,從架子上取下那塊表。
因為長久沒有上弦和保養,這塊表已經停了,上面的月曆停在一個微妙的時間,紀堯的手指無意間搓了一下,在表盒下摸出了一張紙條。
「這是那一年,你的聖誕禮物。」蔣衡忽然說。
他靠在門邊的架子旁,沒有跟著紀堯進屋,只是沖他笑了笑:「但後來因為某種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原因,你沒能收到。」
蔣衡說話間,紀堯已經展開了表盒下那張紙條。紙條上是蔣衡的字跡,上面寫了一句「生日快樂」。
那張淺藍色的紙條已經有些褪色泛黃,上面的鋼筆印記也變淺了許多。時間在這些細節里留下了痕跡,就像在昭示著某種人生的刻印。
紀堯的心情一瞬間變得很複雜,就在這一瞬間,他整個人好像都被這一張紙條拖回了幾年前,重新落回了剛分手時的境遇里。
在那段紀堯曾經逃避過的日子裡,他不敢去想「分手」這個概念意味著什麼,但此時此刻,藉由這一塊表,他忽然清楚地、後知後覺地體會到了那種令人無法言說的感覺。
那是錯過、是落空、是覆水難收。
是悔恨,是不甘心,是可望不可即。
但好在他和蔣衡已經複合了一段時間,於是那段時候的彷徨和不安就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好像模糊不清。
或許是他愣神的時間太長,於是蔣衡走到了他身邊,從後面攬住了他,接過了那隻表盒。
蔣衡用手摩挲一下那塊表,然後把他重新放回了架子上。
「這塊表我不會再給你了。」蔣衡說:「我會送你新的禮物,但不會是它。」
在說出這句話之前,蔣衡有打過很多腹稿。
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顯然容易傷人,但最後他想了想,似乎還是只有這句最簡單明了。
在決心裝修這間房的時候,蔣衡想過很多——關於彼此,關於未來,也關於他和紀堯要一起攜手走過的漫長人生。
他和紀堯曾經都不夠成熟,也在面臨人生的選擇時選了彼此相悖的那條路,從而傷筋斷骨地分別了許久。
重新複合之後,蔣衡想過很多次,他和紀堯都還那麼年輕,要怎麼才能安安穩穩地達成「白頭到老」這個願望。未來的日子那麼長,那麼看不清前路,哪怕他和紀堯的愛意足以消磨到老,蔣衡也想給他們的幸福添上一點更加理智的保障。
人不能記吃不記打,過去的一切對蔣衡來說都是不能抹去的,他想跟紀堯彼此記住教訓,因為只有這樣,在未來的一應事務面前,他們才能堅定地做出更謹慎的選擇。
蔣衡維持著摟住紀堯的動作,單手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了那隻「退休」的紅狐狸掛墜,放在了那塊表的旁邊。
紀堯曾經也送過他不少禮物,可惜大多在分手時遺失了,於是只能用這個來代替。
「其實我應該放那條領帶。」蔣衡忽然說:「當時我沒把它帶走,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習慣,我總是習慣性地去翻行李,翻了很久找不到的時候才會想起來,我原來壓根沒把它帶走。」
蔣衡最喜歡的那條領帶是紀堯送他的禮物,不知道是對紀堯這個人有濾鏡還是怎麼,他只覺得那條領帶面料柔軟又挺括,長度還適中,帶多久都不會覺得拘束,只可惜後來遺失了。
蔣衡花了很長時間才讓自己習慣不要總回憶那條領帶的舒適感,但當買到不舒服的領帶時還是會遺憾,遺憾當初為什麼沒能把它一起帶走。
紀堯的目光隨著蔣衡的動作落在置物架上,他看起來有點不舍,但很快也明白了蔣衡的意思。
過去的一切是不可抹去的,傷口不能簡單粗暴地糊上糖霜視而不見,時間如流水匆匆而過,而人總要在經歷里獲取成長。
「所以……這是冷靜屋嗎?」紀堯問。
「算是吧,不過條件很好。」蔣衡笑了笑,偏頭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沙發:「冷靜的時候有陽光沙發和毛毯,還可以有咖啡。」
輕鬆的玩笑開完,蔣衡的語氣又平淡下來,他環抱著紀堯,輕輕撥動了一下架子上的狐狸掛墜。
「以後如果我們吵架,吵到不可開交的地步,就可以進來坐坐。」蔣衡輕聲說:「如果吵得很厲害,就可以往架子上放一樣東西,然後坐在那裡想想看,想不想這個架子上再添物件。」
紀堯順著他的話想了想,頓時打了個冷戰,心有餘悸地說:「我現在就不想往上加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