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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0:36:41 作者: 顧言
    「真的?」紀堯眼前一亮,從沙發上站起來,笑道:「替我謝謝院長。」

    「院長說,醫生治病就是為了救人,去給惡性事件作證,也是給人伸冤,兩者沒什麼不同。」郝雨憂心忡忡地說:「就是你自己要注意點,到時候別亂說話,省得給自己惹麻煩。」

    「我知道。」紀堯說:「您放心。」

    紀堯是上過一次庭的人了,他本來沒把這件事放在心裡,心想著到時候實話實說也就完了,沒什麼可怕的。然而等到周三開庭那天,他才發現薑還是老的辣,郝雨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周芳的事件性質跟紀堯當時不同,她原則上有被判故意殺人未遂的可能,所以一審就在中院。

    開庭時間在上午九點整,紀堯坐著蔣衡的車跟他一起去法院,離著老遠就被法院門口的媒體架勢震住了。

    「……怎麼這麼多人?」紀堯震驚地說:「這些人一會兒都是要進去拍的?」

    法院門口聚集了一些媒體,攝像機足有十來台,紀堯眯著眼睛看了一眼,發現除了地方台之外,還有幾家話語權很重的網媒。

    在此之前,紀堯只知道這件事影響不好,卻沒想到不好到這個地步,心裡難免有點打鼓。

    「他們不進去。」蔣衡說:「一會兒只有兩家官方媒體會進去拍,上庭的時候沒有媒體,但是會直播審理過程。」

    紀堯輕輕嘶了一聲,眉頭皺緊,眼神止不住地往窗外飄。

    「怎麼會鬧這麼大的。」紀堯說:「這都好幾個月了啊。」

    「性質惡劣是一回事,還有道德倫理問題,再加上這個案子的背景跟普通人共鳴度太高,所以這把火就催起來了。」蔣衡說著用餘光看了一眼紀堯,見他還是緊張,乾脆伸長胳膊拉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大腿上:「緊張什麼,不是有我麼。」

    「有你有什麼用。」紀堯嘟囔了一句:「你能管判決,還能管媒體說什麼麼。」

    「能啊。」蔣衡笑道:「不然我們打個賭,我保證這次庭審過後,外面就算有你的輿論,也都是誇你的,你信不信?」

    紀堯半信半疑地看著他,還沒等說出回答,蔣衡的車已經進了法院大門,停在了停車場裡。

    李玲華像上次一樣,來得很早,幾乎是在蔣衡停穩車的一瞬間就走上前來,敲了敲他的車窗。

    有外人在,紀堯不好再跟蔣衡插科打諢,於是沒說什麼,自己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下了車。

    曾經有過針鋒相對的衝突,李玲華面對紀堯時有點不自然,她垂著眼避開了紀堯的視線,含糊地跟他打了聲招呼後,就轉而去詢問蔣衡案件情況了。

    蔣衡照例安撫了她兩句,然後把李玲華和紀堯領進法院,各自安置好了。

    證人有前期迴避制度,無法參與旁聽,於是從開庭之後,紀堯就單獨待在了旁邊的休息室里,等著庭上的消息。

    這是項枯燥的工作,涉及人命的案子都審得瑣碎而複雜,紀堯最開始還能安安心心坐在座位上等,可等了一陣子,實在無聊,乾脆摸出手機玩兒起了貪吃蛇。

    本案的證人不止紀堯一個,還有兩個年輕女孩和另一位修理廠工人。紀堯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但開庭兩個小時後,他們都一個接一個地被叫了出去。

    他們出去後就沒再回來,紀堯有些緊張地站起來,忍不住扒著門框往外看了兩眼。

    可惜法庭那屋的門關得很嚴,什麼風聲都聽不到。

    直到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紀堯才接到通知上庭作證。他好像是蔣衡的最後一張「王牌」,推開門進入法庭的時候,裡面的氣氛已經顯得劍拔弩張了。

    蔣衡帶著一副銀色的半框眼鏡,領口微微敞開了一點,又被領帶束緊了,收攏進服帖的西裝里。

    他面前的一張白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備註,李玲華坐在旁聽席上,已經哭暈過去了,正倚在一個年輕女人身上艱難地喘息著。

    周芳站在被告席上,垂著眼睛不說話,也沒看紀堯一眼。倒是被告的辯護律師抬頭打量了一下紀堯,跟他短暫地視線相交,然後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紀堯的視線匆匆掃過房間內的所有人,心臟撲通撲通地蹦。

    「證人五號。」公訴人說道:「被害人車禍的事發當天,被救護車送往你院診治,在診治過程中,是被告簽署了手術同意書,對嗎。」

    「對。」紀堯咽了口唾沫,說道:「是她。」

    「她當時是否有主動表明身份的行為,或者主動告知被害人的身體情況。」公訴人問道。

    「沒有。」紀堯回答道:「沒說。」

    「確定嗎?」

    「確定。」

    公訴案件的問話流程,紀堯已經一回生二回熟了,但這次大約是影響力更大的原因,所以問得更加反覆和繁瑣。

    法庭室內前後共有三個攝像頭,紀堯忍不住抬起眼,極快地瞟了一眼正對面的那個。

    不習慣暴露在公眾視角下的普通人乍一站在公開領域,很容易緊張,紀堯也不例外,他攥了一把手心的汗,忍不住看了一眼蔣衡。

    或許真是心有靈犀,蔣衡恰好一筆落下,然後抬起頭,視線跟他短促地相交了一瞬。

    跟在家裡不一樣,蔣衡今天看起來既不溫柔也不縱容,反而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但他非常冷靜,眼神沉穩而平和,紀堯舔了舔唇,竟然莫名在他這種眼神里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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