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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0:36:41 作者: 顧言
    紀堯從床上坐起身來,摸過手機看了一眼,才發現已經四點多了。

    蔣衡的腳步聲最後停在他門口,片刻後,他伸出手,輕輕地敲響了紀堯的房門。

    「睡醒了沒?」蔣衡隔著一扇門問道。

    「醒了!」紀堯說。

    紀堯沒想到自己一覺睡了這麼長時間,許多事都沒準備,於是只能手忙腳亂地把睡亂的被子拉好,然後從枕頭下拿出了準備好的那份文件。

    他心臟怦怦直跳,有表白前的緊張感,也有一種即將得償所願的興奮。

    他舔了舔唇,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把文件藏在身後,猛然拉開了自己的房門。

    蔣衡回來有一段時間了,他換了一身家居服靠在門邊,紀堯順著開門的勁頭往他身上一撲,抱了他一下。

    自從上次在商場破功之後,蔣衡就不再排斥這樣點到為止的親密接觸,他順勢揉了一把紀堯睡亂的頭髮,說道:「下去吃飯吧,我媽讓我上來喊你。」

    他說著轉身準備下樓,誰知紀堯牛皮糖一樣地摟著他的腰沒撒手。

    「生日快樂。」紀堯說。

    蔣衡含著笑意嗯了一聲,玩笑道:「同喜同喜。」

    「吃這麼早?」紀堯意有所指地說:「是還有什麼飯後節目嗎?」

    「有什麼節目,又不是小孩了。」蔣衡偏過頭笑道:「過生日而已,湊一起吃個飯就行了。」

    「那不行。」紀堯收緊了手臂,從背後抽出那份文件夾,舉到了蔣衡面前晃了晃,說道:「……看,生日禮物。」

    蔣衡愣了愣。

    紀堯用的文件夾是純透明的,不用翻開就能看清裡面的內容,封頁上一排寫著「意定監護協議書」的大字印在白底A4紙上,扎眼得只消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蔣衡忽然沉默下來,他身上肉眼可見地攏上一層沉重的、看不清是什麼的東西,以至於他的表情雖然沒怎麼變化,但紀堯還是察覺到了氣氛的改變。

    「怎麼了?」紀堯忍不住問。

    蔣衡沒有說話,他從紀堯手裡接過那份文件,翻開看了一眼。

    紀堯的那一欄已經簽上了他的大名和身份證號,屬於蔣衡的那一欄里倒是還空著,等他往上填。

    這份文件一共沒幾頁,以蔣衡看文件的速度,兩分鐘不到就夠他從頭翻到尾了。

    文件末尾確定欄里簽著紀堯的簽名,只要蔣衡也把自己的名字落在紙面上,他們倆就擁有了法律意義上的牽絆和聯繫。

    蔣衡的手指無意識地落在那一點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蔣衡的情緒很奇怪,看起來不像是純粹的感動,也沒有外露的欣喜,他心裡好像掀起了濤天巨浪,但他什麼都沒表現出來,只有一點微妙的氣氛控制不住地蔓延在安靜的房間裡。

    紀堯拿不準他的意思,一頭霧水不說,心裡還隱約有點什麼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覺。

    他心裡打鼓,忍不住開口道:「蔣衡?」

    良久後,蔣衡才合上那本文件,轉過身,看向了紀堯。

    蔣衡臉上掛著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他從腰上摘下了紀堯的手臂,舉著那份文件在紀堯眼前晃了一瞬。

    「我最後確定一遍。」蔣衡說:「你真的做好準備了?」

    「怎麼了?這還沒有誠意嗎?」紀堯最開始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還覺得有點好笑,忍不住說:「你要是不放心,我明天就跟你去公證,這好不好?」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真的要跟我成家了?」蔣衡有意在這個詞上咬了個重音:「不光是戀愛,而是從此以後住在一起,一起面對生活里的雞毛蒜皮,家長里短。」

    紀堯的臉色微微一變。

    蔣衡的話戳中了他心裡某一個痛點——蔣衡不愧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輕而易舉地從所有花團錦簇里點中了唯一一塊腐爛的缺口,精準地瞄到了紀堯最怕的地方。

    「你是不相信我嗎?」紀堯強行克制住自己應激一樣的本能反應,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沒有逃避這個話題,勉強地笑了笑,儘可能輕鬆地說:「這不一樣嗎?我把自己交給你,保持忠貞,相互扶持,然後跟你談一輩子戀愛,這不好嗎?」

    「這不一樣。」蔣衡今天格外反常,他似乎在這個問題上出奇地固執,活像是拱火找打仗一樣:「我只是想要一句準話。」

    紀堯不是個完美的戀人,但蔣衡知道,他自己也不是。

    他想要的、在意的東西跟常人不一樣,好像容易得觸手可及,又好像困難得遠在天邊。

    他對「一輩子」的要求有近乎苛刻的評判標準,甚至在分手後,他這個標準還上升了。

    對於三年前的蔣衡來說,現在的一切就足夠他滿足了,但破鏡過一次,蔣衡就不再滿足於及格分了。

    「成家成家,你為什麼就非要糾結這個口頭名義呢!」紀堯終於忍不住了,他退後一步,用一種很難理解的眼神看著蔣衡,壓著火說道:「現在的一切跟成家有什麼區別啊,就像三年前一樣,我們不是輕而易舉就能相處得很好嗎?情感有,現在法律的保障我也給你了,這些不比口頭上的東西更有意義嗎?」

    紀堯不明白,他是害怕成家,但他願意繞過自己最怕的那個點,把成家的所有因素都給蔣衡。既然如此,那一句口頭上的保證到底有什麼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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