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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0:36:41 作者: 顧言
    紀堯做Gay做了這麼多年,Gay圈的朋友一抓一大把,但還從來沒認識過les朋友。於是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去萬能的校園論壇想想辦法。

    他本來自己也沒報什麼希望,誰知三天後,劉眠眠就成了瞎貓碰上的那隻死耗子,主動加了紀堯的微信。

    「她最開始加我的時候,還以為我也是les。」紀堯輕聲說:「結果發現我是男的,還誤會我是來釣魚執法的。後來我解釋了好久,才讓她相信我是好人。」

    說來也巧,那時候劉眠眠也在困境裡——她倒是沒有性取向被發現的危險,但她父母是一對非常保守的農村家長,信奉「女孩子過了二十五就沒人要了」,所以也在瘋狂地催她相親結婚。

    劉眠眠的父親有高血壓病史,她不敢出櫃刺激家人,又不想放棄在一起多年的女友,於是可巧跟紀堯湊成了一對難兄難弟。

    「所以後來,我就把她帶給我爸媽看,說我其實早就有女朋友了,只是家庭條件不好,怕他們不同意,所以一直沒說。」紀堯說:「我跟劉眠眠商量好了,到時候先結婚,結婚之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離開家,等到畢業了,只要有了自己的生活,那時候再離婚就行了——不過我後來直接悔婚,她順便就著這個機會一哭二鬧三上吊,說從此對男人失去信心了要自殺,她爸媽信了,就再也沒敢催她。」

    「離婚理由呢。」蔣衡淡淡地問:「你不會覺得這就是一張證這麼簡單吧。」

    這個理由紀堯當然想過,他跟劉眠眠當時為了糊弄家長,簡直用上了堪比畢業的認真勁兒。他倆拿出了寫論文的嚴謹程度琢磨了這件事的可行性,並且寫了一份虛假的「戀愛備忘錄」,背題一樣地默下了所有可能被雙方家長詢問的情況和應對方法。

    形婚是不得已而為之,但離婚顯然是更重要的一環。劉眠眠算是來幫紀堯的,所以紀堯主動攬下了這個壞名聲。

    「想過了。」紀堯咬了咬牙,坦白道:「就說我不行。」

    蔣衡:「……」

    還挺豁得出去,蔣衡想。

    按照紀堯的預想,他的困境只需要結個婚就能迎刃而解——如果他們幸運一點,家長看得不嚴,那或許連結婚證都不用領,只要辦場婚宴就能瞞天過海。

    到時候他和劉眠眠再分開各做各的,只要定期互相打個掩護,時間到了就離婚,一切沒什麼大不了的。

    「而且我跟她都簽好了協議。」紀堯輕聲說:「就算領了證,最長一年時間,我們的離婚協議就會生效。」

    「是麼。」蔣衡涼絲絲地勾了勾唇角,半陰不陽地刺兒他:「我就說你這種人,怎麼會忽然願意在脖子上套項圈了。明明是個不肯負責的逃避型人格,還有膽子碰什麼婚姻——」

    「蔣衡。」紀堯打斷他,他定定地望著蔣衡的眼睛,認真地問道:「你吃醋了?」

    蔣衡噎了一下,臉上出現了一點被戳破的惱怒,他眼神閃爍片刻,避開了這個問題。

    「假結婚,知道這其中有多少法律隱患嗎。」蔣衡說:「遇到個會玩兒的,光之後離婚就離死你。」

    紀堯看著他這嘴硬的德行又好笑又心疼,於是沒有跟他打這個嘴仗,也沒有再說自己當時「周密謹慎」的計劃。

    因為他忽然發現,那些都不是蔣衡想聽的。

    成長或許就是一個不斷推翻自己的過程,紀堯忽然想。

    同一件事,在二十五歲的紀堯眼裡和二十九歲的紀堯眼裡有著截然不同的模樣。

    就像當年他腦子裡根本沒有「離開家」的概念,可真正邁出那一步之後,他就會發現獨立也沒那麼難。

    背井離鄉的三年裡,他從象牙塔愚蠢的單純里脫胎換骨,被社會打磨著明白了更多人情世故。

    紀堯那時候覺得自己想了個天才主意,但現在再提起來,他自己也覺得幼稚極了。

    或許是家庭原因使然,他對婚姻沒有敬畏之心,對他來說,那只是解決他困境的一種最高效的方法。

    但婚姻不是一段程序,一種手段,而是一種責任和象徵。

    紀堯從前不明白這件事,直到上次在周青柏的酒吧露台上聽蔣衡吐露心聲,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這件事對蔣衡而言,有著完全不同的性質。

    哪怕知道不是真的被背叛了,他也在意婚姻本身代表的意義——不過想來也是,人生在世,所有美好的詞語本身,其實都是「意義」賦予的。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紀堯才真切地、明晰地感到了後悔。

    「對不起。」紀堯說。

    他是真切地想道歉,畢竟無論當年鬧得多難看,終究是他先犯的錯。

    蔣衡的眼睫極輕地顫了顫,他的目光下意識偏移了一點,落在車窗外一株枯死的爬牆虎上。

    「……都過去了。」過了一會兒,蔣衡才嘆了口氣,他臉上的冰霜消融了幾分,終於有了點鮮活氣:「年輕的時候,誰都不成熟。你辦了錯事,我的處理方式也欠考量,所以就別翻舊帳了。」

    紀堯嗯了一聲,但他抿了抿唇,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句:「如果當時我就告訴你,我和她只是形婚,你還會跟我分手嗎?」

    「如果結成了的話,會的。」蔣衡很快說道。

    紀堯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對蔣衡來說,他很多事都能包容,可一旦觸及底線,他是一步也不會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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