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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0:36:41 作者: 顧言
    蔣衡不懷疑紀堯的真心,他只是擔心,紀堯是不是真的做好了準備。

    ——那種長遠的、穩定的、攜手共度一生的準備。

    人是不可能靠束縛活著的,無論如何,總有一天這條鏈子會讓他覺得疼。

    然後他會掙扎,會反抗,會像離開父母一樣反抗新的束縛。

    蔣衡不想讓他痛苦,更不想讓自己面臨這樣一個風險極高的未來。

    他願意接過紀堯的鎖鏈,但他更加希望紀堯能在拋棄那些之後,還是心甘情願地選擇他。

    何況身為律師,蔣衡知道自己骨子裡有點貪心的因子在,他不想要控制紀堯,而是想要哪怕有鏈子在往另一個方向拽他,紀堯卻還是能留在他身邊。

    「說得這麼狠。」蔣衡輕飄飄地笑了:「不怕下不來台?萬一我欺負你呢。」

    紀堯一聽他轉移話題,心就沉了一半,他難掩失落地垂下眼,輕輕嘆了口氣。

    但他心裡也清楚,以蔣衡的脾氣,重來一次,他顧慮得更多也很正常。

    蔣衡曾經有很好追的時候,那時候他溫柔、體貼、順從,水到渠成地跟他靠近,毫無保留地挽留他,但他沒有珍惜。

    他幼稚而愚蠢地失了約,於是合該面對現在這樣的「困難版」。

    蔣衡從餘光里看到了他幾不可見的小動作,他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在這樣難得的氣氛里鬆動了一點。

    他的目光落在遠處,卻挪了挪腳步,站在了離紀堯更近的地方。

    「你不記得咱們倆第一次一起過生日的時候,你許了什麼願了?」蔣衡問。

    那是他們認識的第二個冬天,他們倆已經確定了關係,正在熱戀期,正在互相蠶食對方的私人領域,並第一次開始分享彼此的生日。

    那年聖誕,北京下了一場好大的雪,樓下的小賣部放著聖誕快樂歌,紀堯翹了一次組內聚會匆匆趕回來,在路上還興致勃勃地發微信給蔣衡,告訴他別先插蠟燭,等著自己回去一起搞。

    「知道。」蔣衡的消息回得很快:「要一起過生日嘛,當然一起插蠟燭。」

    這是紀堯這輩子離開家庭後過的第一個屬於自己的生日,也是蔣衡平生第一次把那個特殊的日子分享給另一個人。

    那天他倆為了蛋糕上插什麼數字的蠟燭還短暫地爭執了一會兒,最後達成共識,決定按紀堯的來。

    「你賺了。」紀堯說:「你跟著我年輕了一歲。」

    「有這麼算的嗎。」蔣衡笑著在桌子下輕輕踢了一下紀堯的腳踝,催促道:「快許願,一會兒蠟燭要燒沒型了。」

    「我希望——」家裡的燈關著,只有餐桌上的生日蠟燭散發著跳躍的光,許願的時候紀堯沒有默念,而是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以後能真正得到自由。」他說。

    想起這句話的時候紀堯愣了愣,但很快,他的表情就變得有點微妙。他乾咳了一聲,眼神遊移了一瞬,含糊道:「這能一樣嗎?」

    「不要孤注一擲。」蔣衡說:「如果痛苦和不安大於歡愉,愛情就沒有它存在的必要了。」

    紀堯抿了抿唇,對這個答案有點輕微的不服氣。

    「我又不是真小孩。」紀堯說:「我傻嗎,哪裡痛苦往哪跑?我肯定是覺得舒服才靠近的。」

    蔣衡撲哧笑了笑,他垂下眼,端詳著紀堯的表情。

    或許是今天氣氛太好,或許是他心情不錯,亦或是因為紀堯今天的進步讓他頗為欣慰——總之蔣衡引以為傲的絕對理智稍微露出了一點紕漏,從裡面泄出一星半點感懷的心思來。

    「我們是哪天分手的?」蔣衡突然問。

    「聖誕節。」紀堯還沒反應過來:「怎麼了?」

    「那我就聖誕節再給你答案吧。」蔣衡說著,伸手環住了紀堯的背,輕輕地把他帶進了自己懷裡。

    時隔三年,他真正意義上地重新抱住了這個人。

    這是重逢後蔣衡第一次主動抱他,紀堯怔愣了一瞬,很快抬起手,環住了他的後背。

    他沒有抬頭去看蔣衡的表情,而是埋在他沾染了薄荷香氣的外套上,含糊的、悶悶地說:「……你可真是個戀愛儀式感首席專家。」

    蔣衡笑了笑,沒有回答。

    半分鐘後,從詩詞接龍攤位殺回來的蕭桐手裡握著一盒小型拼裝樂高玩具,狐疑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看天看地就是不對視的兩個人。

    「你們幹嘛了?」蕭桐說:「怎麼看起來這麼奇怪。」

    蔣衡雙手揣在兜里,聞言笑了笑,巧妙地牽走了這個話題:「不是巧克力嗎?怎麼變玩具了?」

    「可惜了,沒拿到第一名。」蕭桐長長地嘆了口氣,看起來頗為遺憾。不過好在她很快就從另一個角度發現了玩具的美妙:「不過沒關係,這個好,這個能擺著!」

    「確實。」蔣衡說著接過她手裡的東西,說道:「還逛嗎?」

    「今天有點累了。」蕭桐說:「堯堯累了嗎,我們回去吧,晚上我們在家烤肉吃怎麼樣!」

    紀堯還沉溺在剛才那個擁抱里,只來得及聽見蕭桐的後半句話,於是點了點頭,含糊地說了好。

    他和蔣衡各自接過蕭桐手裡大包小包的東西,然後轉頭往地下室的車庫走去。

    直到坐著電梯下了樓,紀堯才從之前的「突然襲擊」里回過味兒來,他仿佛被蔣衡三言兩語地釣住了,只覺得心裡像是有貓爪子在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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