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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0:36:41 作者: 顧言
於是他繃緊的精神一瞬間松垮下來,整個人重新放鬆,向後仰倒回了床上。
他的靈魂緩慢地從深眠中轉醒,與此同時,宿醉的生理反應慢半拍地席捲上來,紀堯抬起小臂擋在眼前,後知後覺地想起了昨天他「借酒裝瘋」的實況現場。
托酒量的福,紀堯從沒有斷片的習慣,現下閉著眼睛,昨晚的一切都潮水般地湧進腦子,活像是在放電影,一幀比一幀清楚。
紀堯:「……」
行了,紀堯想,可以打包離開這個城市了。
有那麼一瞬間,紀堯甚至打心眼裡產生了某種懷疑——莫不是葛興拉紅線已經拉得不擇手段,所以夥同周青柏給他下藥了吧。
但很快他就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憑葛興那個「端水大師」的處事風格,他要干肯定不會只給自己一個人下藥,怎麼說也得把蔣衡一起捎上。
因為想起了蔣衡,紀堯的思緒有一瞬間的停滯,他沉默了兩秒鐘,下意識翻了個身,撈高了被子,恨不得把自己埋進被窩裡。
明明他清醒時還有餘力琢磨他和蔣衡到底做沒做好準備,結果被空調一吹就頭腦發熱地衝上去,大言不慚地撂下了要「追人」的狠話,活像是把「顧忌」、「謹慎」什麼的全團吧團吧吃了。
——酒精真是害人,紀堯想。
從沉睡中驚醒的倦怠感依舊揮之不去,紀堯長長地嘆了口氣,半眯著眼睛解鎖屏幕,短暫地猶豫兩秒,還是給蔣衡撥了個電話。
無論是工作日還是休息,蔣衡都沒有賴床的習慣,電話接通的很快,蔣衡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好像並不意外他會打這個電話一樣。
「醒了?」蔣衡問。
紀堯還是困,他半闔著眼睛,用被子遮住半張臉,悶悶地說:「你開個價吧,多少錢能讓我贖回那錄音。」
蔣衡強行忍著笑意,乾咳了兩聲。
「讓我隨便開?」蔣衡一本正經地說:「那你可能出不起。」
「你先說個數,然後我跟你講講價。」紀堯還帶著宿醉未醒的鼻音,尾音聽起來黏黏糊糊的:「實在不成的話我傾家蕩產砸鍋賣鐵也贖,這總行了吧。」
「那可不行,那不成敲詐勒索了嗎。」蔣衡放鬆身體,向後靠在寬大的扶手椅內,手裡的簽字筆忍不住轉了兩個花:「你要是掛了電話就給我轉錢,說不準就是三年以上。」
紀堯磨了磨牙,乾脆用被子兜頭把自己整個罩起來,含糊道:「那給錢不行,賣身行不行。」
蔣衡只當沒聽見,明知故問地又重複道:「什麼?沒聽清。」
「賣身行不行!」紀堯惱羞成怒道。
蔣衡終於忍不住撲哧一樂,笑得幾乎停不下來。
「那可不行。」蔣衡說:「這是我手裡的重要憑證,無緣無故被人贖走了,我以後拿什麼證明事發情況。」
「都是成年人了,誰會耍賴。」紀堯在被子裡悶得喘不過氣,於是把被子往下扯了扯,用小臂擋住眼睛,遮住外面曬進來的光。
他舔了舔唇,語氣比之前正經了一點,不再是那副開玩笑的模樣。
「我記得我說過什麼。」紀堯輕聲說:「沒想反悔。」
說來有趣,紀堯平生的處事邏輯非常簡單——能躲則躲,躲不過去就算了。
就像是蹦極一樣,如果讓紀堯站在高台上,他絕沒有膽子自己往下跳。但如果此時此刻有人從背後推他一把,強迫他落下去,那紀堯反倒覺得沒什麼可怕的了。
雖然紀堯自己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高壓控制的家庭生活確實給他的性格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影響。在很多時候,紀堯都需要這強迫性的一「推」,他才能遵循本心往前邁出一步。
正如現在一樣,既然他的心已經在他毫無反抗之力時替他做出了決定,紀堯就沒打算再把話吞回去。
「紀堯。」蔣衡輕笑道:「你膽子比三年前大了不少。」
蔣衡說著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都快認不出來你了。」
「畢竟過去好幾年了,人不能只長歲數不長腦子吧。」紀堯放下小臂,眯著眼睛盯著外面的太陽瞧:「再說了,你說這種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紀堯再怎麼遲鈍,現在也反應過來了。
或許比起他自己,蔣衡才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何向音說得對,「假扮男友」就是個陷阱,只不過不是用來捕獲他的,而是誘導他主動向前的。
但紀堯絲毫沒有被算計的惱怒,他甚至有點慶幸,慶幸蔣衡願意做那個推他的人。
正如現在一樣,很多話說出去,反倒沒有後顧之憂了,紀堯整個人心裡一松,終於不用在本能和情感里來回拉扯了。
「那我現在開始追你吧。」紀堯舔了舔唇,蠱惑似地輕聲說:「要出來吃飯嗎?」
「那不行。」蔣衡想了想,故意拉長了音,笑道:「追我的人很多,我排期不開。」
「不能給前男友插個隊嗎?」紀堯順著他說:「好歹有點了解,不比外面那些人知根知底嗎。」
「什麼前男友?」蔣衡笑道:「是『污點前男友』嗎?有人昨晚抓著我絮絮叨叨說了半天,一會兒說他自己沒堅持住,一會兒又擔心我太好騙,說心軟就心軟。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我後來回家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