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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0:36:41 作者: 顧言
    「有遺憾能彌補是好事。」葛興說:「別等到最後了,才發現自己最後悔的事就是沒說清。」

    紀堯噌地站了起來。

    烈酒容易讓人傷透,紀堯只覺得額角繃緊,好像有什麼追在他身後,迫使他邁出這一步。

    人總是記吃不記打,紀堯忽然想。

    他曾經很後悔聽了伊織的話,一門心思地往註定結局的路上跑,可現在葛興只是說了個自己的故事,他的潛意識就又開始偏移了。

    葛興是在有意識地點他,紀堯聽得出來,但他只要略微把自己往這個故事裡代入一點,他就恨不得徹底逃開一切。

    「有很多事,你要自己做主。」葛興緩緩道:「如果做決定的那一瞬間就知道自己會後悔,就一定要往另一個方向試試。」

    紀堯胸口劇烈地起伏了一瞬,他喝下去的烈酒順著喉管灼到他的心,痛得他整個人一激靈。

    於是他一句話沒說,轉頭向後面走了。

    葛興望著他去往二樓的背影,用指尖勾著周青柏沒收回的酒瓶,給自己又添上了半杯白蘭地,然後手腕一翻,把酒灑在了地上。

    「這麼多對,總得有人不會錯過吧。」他自言自語道。

    第44章 「就以代理男朋友的身份。」

    二樓的小露台上,蔣衡的煙只抽到一半。

    鏽跡斑斑的鐵門推開時會發出明顯的吱嘎響聲,蔣衡循聲回過頭,正對上紀堯的目光。

    蔣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發現紀堯眼角有些紅,於是什麼都沒說,往旁邊挪了兩步,給他讓出了一點位置。

    紀堯反手關上門,走到了他身邊站定。

    老城區隔音不好,視線也一般,目之所及處都是高高低低的老房子和亂拉的電線,還有木質窗框滲出的暖黃色燈光。

    家家戶戶的燈火連成一片,混雜著空氣里還沒完全消散的飯菜香味,乍一看好像世上人人都有歸宿一樣。

    紀堯的視線越過夜色,繞過萬家燈火,最後落在夜色中。

    蔣衡沒問他上來幹什麼,他指尖夾著煙,輕輕往旁邊的廢棄水槽里彈了彈菸灰。

    「蔣衡。」紀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那時候,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有過肌膚之親,有過真心相待,相處的默契和對彼此的了解讓蔣衡不需要多問就能明白紀堯的意思。

    蔣衡不知道紀堯怎麼會突然願意提起這個話題,但他知道,如果他和紀堯如果想要繼續這麼下去,總會有一天要面對這些事。

    於是他認真地回憶了片刻,說了實話。

    「有點忘了。」蔣衡說:「但或許是吧。」

    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是什麼心情,蔣衡已經有些記不住了。

    那樣複雜而短暫的心情隨著時間推移變得模糊不清,再去回想時,只能摸到一點似有若無的餘韻。

    那天好像是個工作日,蔣衡正在梳理最後一波文書材料,正對著一份陳舊文書發愁的時候,就見桌上的手機震了震,跳出一條新微信消息。

    那時候蔣衡和紀堯的聯絡頻率已經有所下降,冷不丁在那個不上不下的時間收到新消息,他還以為是紀堯從爹媽眼皮子底下見縫插針地發來的。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伸手去摸桌角的手機,可解鎖之後才發現,新消息不是來自紀堯,而是來自一個朋友。

    「這是不是你家對象?」對方的消息措辭很謹慎:「是這樣,有個事兒,我還是忍不住跟你說一下——」

    這條消息過後,對話框裡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突然蹦出一個一分來鐘的視頻。

    視頻上,紀堯身邊站著個很年輕的女孩,正指著宴會廳里的擺設對紀堯說些什麼。

    他們倆身後還跟著幾位中年人,蔣衡曾經在學校門口見過紀堯的父母,於是輕而易舉地從他們的行為舉止和相處模式里判斷出了剩下人的身份。

    「他們來了兩次了,定了婚宴區裡面的牡丹園。」那朋友似乎也很猶豫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蔣衡,刪刪減減,「對方正在輸入中」的提示足足顯示了三五分鐘,才又發過來一條消息:「當然,也有可能是誤會,我建議你問問清楚。」

    那一瞬間,他腦子裡運作的齒輪整個停擺,在他還沒來得及調度出「憤怒」、「背叛」這種情緒之前,腦子裡先閃過了一個堪稱平靜的念頭。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蔣衡想。

    蔣衡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哪怕是再親近的人,也不是必須為自己付出犧牲的。如果有人願意為你犧牲一些東西,那是饋贈,但如果沒有,那也很正常。

    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每個人在面對選擇時都先得讓自己舒服,這是人之常情。

    但道理是一方面,情感是另一方面。

    「我甚至有點嫉妒。」蔣衡說:「我的愛人,可以跟另一個陌生人去做一件這麼神聖的事情——不管他們之間有沒有感情,起碼有過這種獨一無二的記憶。」

    這種記憶和經歷是只屬於兩個人的,無論他們之間有沒有愛意,起碼那一刻的心情和記憶是別人永遠無法覆蓋的。

    蔣衡說這句話時語氣很淡,聽起來沒有任何指責的意味,但紀堯還是下意識攥緊了面前冰涼的欄杆,肩背往下壓了一個很低的弧度。

    推己及人,紀堯大概能明白這些,但是聽蔣衡親口說出來,他還是感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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