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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0:36:41 作者: 顧言
就在十分鐘之前,李玲華甚至還抱有著僥倖心理,可現在,她已經沒法對眼前的事實視而不見了。
在此之前,她那麼堅決地一遍遍從劉強口中逼問情況的時候,或許心裡也早有預感,只是她不能也不敢相信,曾經朝夕相對的枕邊人原來真的有這麼心狠。
「他沒有參與事實謀殺,應該是沒有那個膽子。」蔣衡客觀地說:「他應該是一念之差,借這個機會刻意隱瞞了病情信息,想延誤治療。如果成功了,他沒有親手殺人,失敗了,他也沒損失什麼。」
李玲華哭得妝都花了,她眼睛通紅,手指痙攣地陷進盒子裡。
「那有辦法讓他付出代價嗎?他這能算幫兇殺人嗎?」李玲華說:「我的小文不能白死,不能他說不是故意的就算了。」
蔣衡又遞給她一張紙巾,語氣很溫和:「我知道,您放心。」
合議庭很快商榷出結果,事發當天的老舊城區大火是大新聞,當時在本地熱搜上掛了好幾天,只要根據時間和監控攝像一核對,很容易得出結果。
劉強偽造證據是事實,於是證言也一併作廢,根據疑罪從無的原則和POCT結果,法庭最終將此次醫療糾紛定性為意外事件。
後半場時,李玲華全程情緒低落,她終於發現了真兇另有其人,於是不再緊咬著紀堯不放,很痛快地表達了不再上訴的意願。
庭審結束後,蔣衡和李南送李玲華離開,紀堯在王濤的陪同下去辦解除取保候審的手續,又多折騰了一個小時,出門時天都黑了。
說來好笑,明明只是上了次庭,結果再出門時,紀堯居然也感受到了一種「重新做人」的輕鬆。
他站在法院門口的台階上,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王濤落後他一步從法院裡出來,見狀忍不住樂了:「心情好了?」
「好了。」紀堯笑著說:「可算完了,這兩個月快憋死我了,做夢都是進局子。」
「之後就不用擔心了。」王濤把公文包里的結案書交給紀堯,感慨道:「回家睡個好覺吧。」
「哎,對了。」紀堯問:「那作偽證的劉強怎麼辦?」
「沒人給他拿保證金,人已經拘留了。檢察院會提起公訴,以妨礙司法調查為基礎追究他偽證罪。」王濤忍不住笑了,感慨道:「說起這個,蔣衡不愧是他老師的得意門生,腦子轉得是真的快。」
「什麼意思?」紀堯問。
王濤沖他招招手,示意他邊走邊說。
「這個案子其實一點都不複雜,別說律師,連你都看得明白。」王濤說:「複雜的是受害者——也就是李玲華不願意接受現實,還有劉強的行為很難夠上刑事處罰標準。他喝醉了,又在特殊打擊下,就算李玲華反應過來,想要主張他刻意延誤了搶救時機,也無法證明他是惡意的,很難定他的刑事責任。所以蔣衡換了個辦法,把兩件事都解決了。」
「我之前說,他選擇刑事訴訟而不是民事訴訟,是給你行了個方便,現在看來還不止這個。」王濤說:「偽證罪的認定僅局限於刑事訴訟,民訴不認定。他執意要打刑訴,估計就是在這等著劉強呢。要麼他拒絕作證敗訴,要麼就像現在這樣,無論哪一種情況,李玲華都能看清事實。而且我看她不像是醫鬧,就是不想讓兒子白死而已,這種人說難辦難辦,說好辦也好辦,查清情況,她就不會咬著你不放了。」
紀堯忽然想起他跟蔣衡在醫院見最後一面的時候,蔣衡跟他說的話。
「所以,他其實沒想把我送進局子?」紀堯臉色有些古怪。
「那也得送得進去啊,事實認定不清楚,法院也不胡亂判人。」王濤忍不住笑:「別說,他這人還不錯,對得起李玲華,還順手幫了你一把,不然光賠償金你都吃不消——現在的小年輕,真是一浪更比一浪強。」
第34章 「一杯龍舌蘭日出,基酒減半。」
紀堯很難說清自己現在的心情。
他好像是頭一次以這種角度從別人口中聽到對蔣衡的評價,以至於他甚至需要反應一下,才能把王濤口中的「青年才俊」跟蔣衡本人對上號。
在此之前,蔣衡這個人的形象幾乎是固定的——圈子裡的朋友覺得他大方灑脫會來事兒;有心跟他來一段感情的覺得他體貼溫柔又用心;而紀堯自己,一直覺得他五毒不侵,活像是罌粟成的精,渾身上下充滿了神秘又危險的味道,讓他一邊想遠離,卻一邊無法自控地沉浸下去。
認識三年,同床共枕兩年多,紀堯自認為對他的了解已經勝過了許多人。但現在跳出那個環境後,紀堯卻忽然發現,他跟自己想像的似乎並不完全一樣。
紀堯印象里的蔣衡公私分明,從來都是以委託人的利益為第一要務,至於案子裡誰是無辜者,誰又做了惡,他好像不是那麼在乎。
說來好笑,開庭前的半個月裡紀堯做了好幾次噩夢,回回夢見自己進了監獄,然後蔣衡西裝革履地跑來探他的監。
他都做好六月飛雪的準備了,可王濤輕飄飄一句話,卻給蔣衡勾出了其他模樣。
當兩種認知開始相悖時,紀堯的心輕而易舉地動搖了。
我真的了解他嗎,紀堯費解地想,是他這幾年變了,還是他從來就沒看明白蔣衡這個人。
此時此刻,就在這一瞬間,他心裡的蔣衡忽然神奇般地從「戀愛AI」的模板中脫離開來,有了另一種全新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