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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0:36:41 作者: 顧言
他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是因為有點渴,於是順手往陽台上的小茶几上摸了摸,摸到了一個小巧的深藍色星空杯。
茶几上並排放著兩個杯子,蔣衡的視線落在紀堯身上,沒注意自己拿了什麼,直到喝水的時候才發現錯拿了紀堯的杯子。
不過蔣衡沒什麼潔癖,他頓了一瞬,沒怎麼猶豫就自然而然地喝了水。
就在這一刻,紀堯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和蔣衡糾纏在一起的時間已經太長了,長到了共享私人領域、分享交友圈,還有彼此的生活。
臥室的衣櫃一分為二,一半裝著他的衣服,一半裝著蔣衡的。浴室里、廚房裡、餐桌上,所有地方的用具都是兩人份,任誰來看,都會清楚地知道他們已經組建了一個小型的「家庭」。
此時此刻,在這間不大的房子裡,他們的生活已經緊密相連了。
他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無數複雜而隱秘的情緒在他心中聚攏成一團,最後化成了一顆種子。
「……好。」紀堯說。
第25章 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紀堯到家時,家裡的氣氛有些凝滯。
紀父在客廳里侍弄金魚,而紀母則坐在餐廳里一言不發。臨近飯點,屋內卻一點飯菜香都沒有,紀堯往廚房看了一眼,發現冷鍋冷灶,調料盒都沒拿出來。
紀堯心裡有了數,他沉默地脫下鞋,然後把大衣掛在了門邊的衣帽架上,伸手捋平了衣領,把衣服掛正,保證兩條袖子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室內的氣氛壓抑而沉悶,但紀堯並不意外,從他記事開始,家裡就經常是這種狀態。
紀堯的外公是有名的數學家,家教很嚴,對家裡的孩子坐臥行走都有要求,久而久之,紀母也養成了嚴苛的脾氣。
從紀堯記事開始,家裡就自有一套「規矩」。
比如毛巾必須折成三折才能掛起來;牙刷必須要頭朝上放在靠右側;牙膏不能放在漱口的杯子裡;金魚的魚糧袋子必須要標籤朝里放;垃圾桶的桶蓋上必須時刻鋪著防塵布等等。
紀堯小時候經常因為這種事挨罵,有時候是因為他扔完垃圾沒有把防塵布蓋得平整無痕,有時候是因為他離開書桌前沒有將書本文具放回書架上——哪怕他只是去客廳喝杯水,馬上就會回去。
對紀母來說,這個家的每一個細微之處都有值得遵守的規則,如果有人打破了這條規則,那就證明她沒有受到足夠的重視,她就會大發雷霆。
這些規則瑣碎而複雜,自成體系,正如極細的絲線纏繞在這個家的每一處,最後收攏到紀堯身上,柔軟服帖地繞上他每一寸肌膚,然後一點點收緊,不給他留下一絲喘息之機。
紀父是高材生,又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奉行著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一般不插手家裡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但不插手意味著不在意,以至於他時常會忘記紀母的習慣和規矩,三番五次地在同一個地方犯錯。每當這時候,紀母就會發難,指責紀父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他們倆都是強勢的人,所以這把火經常會燒到紀堯身上,於是年幼的紀堯只能代替父親去哄勸母親,努力地試圖證明自己永遠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這種生活循環往復二十多年,紀堯早就習慣了。
他只當沒有看見正在鬧彆扭的父母,換了鞋進屋,分別跟紀父和紀母都打了一聲招呼。
紀母揉揉發紅的眼睛,沒有提她和紀父鬧了不愉快,只是說道:「今天晚點開飯,你要是餓了就先去沙發那邊吃點餅乾吧。」
「媽。」紀堯沒動:「您電話里說有急事,是怎麼了?」
紀母抿了抿唇,說道:「你李叔叔從外地調回來了,他們家想找咱們一家三口吃個飯。」
果然,紀堯想,所謂「急事」不過是又一次誆騙兒子的託辭,跟之前的沒什麼兩樣。
紀堯腦子裡突然冒出那被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心裡有些不舒服。
「媽。」紀堯忍不住低聲道:「這也算急事?」
「你李叔約了七點吃飯。」紀母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指了指掛鍾:「咱們再過一個小時就該出發了。」
「我不是說這個——」
「那你在說哪個?」紀父的聲音從客廳里傳來,紀堯回過頭,發現他放下了撈魚草的小網,面帶不虞地看著他。
「去跟你爸聊聊。」紀母小聲說:「不要惹他生氣。」
紀堯想說的話被打斷,他抿了抿唇,沒再說什麼,轉頭朝客廳走去。
紀父拍了拍手上的浮灰,斜眼掃了紀堯一眼,不悅地哼了一聲,轉身走到沙發旁坐下。
紀堯默不作聲地把他的小漁網擦乾水放回魚缸後的架子上,順便將魚糧袋子翻了個番,把標籤藏到後面看不見的地方。
「如果你媽不叫你,你是不準備回來了?」紀父沒好氣地說。
「……沒有。」紀堯沒敢坐下,乖乖地站在茶几對面:「我最近有點忙。」
紀父跟紀母不一樣,他幾乎從不對生活里的事指手畫腳,他只在紀堯身上下功夫。
對他來說,只有紀堯的人生才算是他值得關心的大事。
如果說紀母的管教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那紀父就是簡單粗暴的大棒——從小到大,紀堯的學習、擇校,生活之類的事,無不是以紀父的意願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