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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0:36:41 作者: 顧言
紀堯不知道蔣衡怎麼想,他自己只覺得心累,於是嘆了口氣,先一步打破了這種沉默:「既然沒事,那我就先走了,如果之後你要問什麼,就找院方吧。」
紀堯說完,也沒給蔣衡反應的時間,敷衍地沖他頷首示意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原路返回。
但他剛走出十來步,就被蔣衡重新叫住了。
「紀堯。」蔣衡說。
紀堯腳步微頓,側過頭去看他。
「你為什麼沒有留在北京,沒去協和,反而捨近求遠來了上海。」蔣衡突然說:「這跟你最開始的打算不一樣。」
這是他們倆重逢以後,第一次明確地提起過從前。
紀堯不清楚蔣衡說出這句話時的心情,也拿不準他的用意,他隔著一條短短的石子路跟蔣衡對視著,想看看他到底是一時興起拿他尋開心,還是真的想要一個答案。
蔣衡毫不避諱地迎著他的目光,眼神坦坦蕩蕩。
好奇怪,紀堯納悶地想,我可能確實不了解他了。
按他對蔣衡的了解,對方是絕不會主動說出這種話的人——他從不藕斷絲連,一向灑脫,感情付出得快收回得也快。按照蔣衡自己的話說,就是「糾結毫無意義的東西只會拖慢生活效率」。
所以他的空窗期很短,也從來沒有前任糾紛,分手了就乾脆地跟彼此退回普通朋友的準線後,從不以舊情試探什麼。
就算他和自己的戀愛時間遠遠超過「保質期」,紀堯也只覺得是因為他的興趣一直沒有消退。他從不認為自己跟蔣衡之前的那些前任有什麼不同,也不覺得蔣衡會真的對他念念不忘。
何況他們倆當初分手的場面那麼難看,紀堯可不覺得蔣衡心胸寬廣到已經把那天的事忘乾淨了。
那他現在在糾結什麼呢,紀堯費解地想,這個問題對他來說是什麼「有意義」的嗎?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紀堯說。
蔣衡笑了笑,說道:「你知道我不愛撒謊,也不愛聽人撒謊。」
紀堯無來由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來,衝著蔣衡淺淺地勾起了唇角。
「因為你說過永遠不會回上海。」紀堯說。
第19章 「你帶傘了嗎?」
紀堯一直認為,他和蔣衡不應該再見面,也不應該再有來往。
因為無論他們當初在一起時彼此有過多少保留,有一件事都是不可否認的——那就是蔣衡確實為他破了例,將短期的「戀愛」無限拉長;而他也確實差點為對方放棄底線,打破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
當初戀愛時彼此付出了多少真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確實在某個時間段內,成為了彼此最特殊的存在。
他們倆彼此間知曉秘密,保留默契,甚至連分手都是轟轟烈烈的,正如鋒刃斷折般乾脆利落。
如果是膩了,乏味了,所以順理成章地分手,那其實沒什麼,時間一長也就忘了。可他們倆分開得決絕又倉促,毫無緩衝的時間,反而讓人無法釋懷。
鋒利的斷口是不會消失的,放在無人問津處藏灰還好,要是拿出來碰一碰,免不得割得滿手血。
所以他們倆最好的結局就是再也不見,彼此都當做世上沒有這個人,否則一旦打破了某種假象,他們倆都很難再往前走。
這麼些年,紀堯從來沒有回憶過有關蔣衡的一點一滴。
在今天之前,他沒有深究過這個問題,但現在想想,他可能是不敢。
蔣衡的眸光動了動,他似乎沒有料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差點連一貫的應對自如都沒保持住。
他短暫地沉默了兩秒鐘,然後才笑了笑,像是不打算直面這個答案。
「好像要下雨了。」蔣衡轉移話題道:「你帶傘了嗎?」
紀堯心裡微微一動,揣在兜里的手指無意識地縮動了一下。
空氣中的水汽十分明顯,枯黃的草葉上掛了薄薄的一層霜,天色漸漸黑下來,石子路旁亮起了小小的草坪燈。
對了,紀堯想,曾經他和蔣衡「更進一步」的時候,也是在一個陰沉沉的雨夜裡。
那是從北海道回來後的幾個月,也是同樣的晚夏。
那天正好是周六,紀堯按習慣回家住,偏趕上紀父單位有應酬,回來得晚了,老兩口鬧起了不愉快,一直折騰到午夜一點多鐘還沒吵完架。
紀堯在一牆之隔的次臥聽著父母從今天吵到二十年前,從喝酒應酬吵到柴米油鹽,最後摔盆砸碗一片沉默,只餘留下紀母壓抑不住的啜泣聲。
他躺在床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天花板,然後木著臉爬起來,連外套都沒穿,拿著手機就走了。
現在想想,那天也跟今天差不多,空氣里綴著沉甸甸的水汽,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紀堯想回學校,但時間又太晚,於是他最後在手機聯繫人里看了一圈,給蔣衡打了個電話。
蔣衡來得很快,紀堯在原地等了二十分鐘,就見對方從計程車上下來,遠遠地朝他跑過來。
那天蔣衡穿了一身休閒裝,眼鏡都沒來得及摘,走到近前時,紀堯看見他額頭上覆著一層薄薄的汗。
「怎麼這個點出來了?」蔣衡說:「冷嗎?」
紀堯搖了搖頭,說:「不冷。」
蔣衡從他的迴避中看出了他對前一個問題的態度,於是貼心地不再追問,只是脫下外套給他,陪著他壓了一會兒馬路。